房子旁要有一方土地用來種植瓜果蔬菜,要有一汪池塘,池塘裡要種滿蓮花。
池塘旁邊要放一張大的桌子,用來烹茶和下棋。
這些都一一吻合。
在百裡豐想去煮茶的時候,上官先生開門而出。
他並沒有小憩多久,就被院子的動靜吵醒了,即使他們的動靜已經儘量放緩,放輕,可他還是聽到了。
畢竟眼睛瞎了,耳朵卻變得更加的靈敏。
“上……上官老師……”百裡豐驚訝於上官先生如今的麵貌,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他的臉上爬滿了皺紋,頭發也花白,明明不到半百的年紀,卻看著比同齡人更加的蒼老。
令人驚怖的則是他的眼睛。
眼窩處已沒了雙眼的蹤跡,連眼眶的輪廓都有些模糊不清,若不是還有幾簇稀稀拉拉的眉毛,還真分不清眼睛的位置。
那眼睛像是被生挖出來一般,雖然現在已經結成了像蛛網般的瘢痕,但從眼眶到太陽穴仍舊有幾道清晰可見的淺咖色的瘢痕增生。
又經冷風一吹,黝黑暗黃的皮膚上,透著紅紅的眼眶,畫麵十分不和諧。
百裡豐上前攙扶住上官先生,握著他的手,聲音微微顫抖:“上官老師,我是豐兒,百裡豐。”
“豐兒……”上官先生聲音沙啞,但中氣十足,雖然看起來老態,可一雙手粗糙有力,摩挲著百裡豐,不敢置信。
“真的是你,豐兒……”
“是我,上官老師。”百裡豐終於還是沒忍住,眼中泛起些許淚花,說話間,順著上官先生的手臂跪在了他的腳邊:“弟子不孝,這麼多年,也未曾前來尋你。”
上官先生順著百裡豐的動作將他扶起來,語氣中滿是無奈:“公子快起來,怎能跪我一介家仆。”
“什麼家仆,明明是百裡家的座上賓,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如此對待你!”百裡豐直直的盯著上官先生的臉,咬牙切齒。
雖然上官先生眼盲,可被百裡豐這般盯著看,他似乎能意識到,微微撇開了頭,避開了直視。
寒暄了半晌後,百裡豐告知了來意,將家裡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上官先生。
“這幫人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上官老師,我父親的遺囑是不是在您這裡?”
“在我房間裡,一個黑色的鐵盒子裡。”
這鐵盒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上麵落滿了灰,擦開浮灰,鐵鏽也被一並帶了下來。
“這機關,小時候我教過你,你便自行解開吧。”
顯然上官先生並沒有完全相信百裡豐等人。不過也能理解,畢竟十幾年沒見了,如今又看不見,總是要留個心眼的。
不過片刻功夫,百裡豐便將盒子打開了。
裡麵還有一個紅木盒子,是黃花梨製成的,成色依舊,沒有上鎖。
裡麵是真正的遺囑。還有一封給百裡豐和百裡芸的親筆信。
不過遺囑上所寫,真正的繼承人是百裡芸。
“你父親說,你姐姐有經商之才,眼光長遠,以後便將百裡府的大權全都交給芸兒。”
“而你,心太善,卻誌在四方,向往大好河山,便隻將米行留給你。希望米行不僅僅是皇室特供,而是百姓都能吃上百裡家的大米,不再餓肚子。”
百裡豐抱著遺囑和信件,無聲的落淚。
程晚心裡也是一陣發緊,她隻聽說先百裡家主性子沉穩,城府不足,無經商之能,常常被底下的小掌櫃恥笑。
外人隻知道,百裡二爺遠比先家主有能力,會賺錢,可無人知曉先家主心中的大愛。
百裡豐理了理情緒,將遺囑給程晚:“這遺囑會不會影響堂審?”
“無妨,不論是給你還是給百裡芸,都一樣,先將大權拿過來再說。”程晚心中燃起了一團火,她覺著,這個案件不論如何一定要贏,不能讓百裡玨這等冷血無情之人繼承這巨額的財富。
倘若輸了,怕是會成為程晚一輩子的心魔。
程晚看了看上官先生,至此,他並沒有過多的透露關於自己的事情,而程晚卻有幾個謎團縈繞在心中,同樣有疑點的還有蘇暮。
蘇暮在一旁欲言又止,本想直接開口問,可自身的教養又不許他這麼做,還是太過冒昧。
倘若對方是十惡不赦之人,他倒是能狠下心來,這種事在刑部也是做多了,突然碰見兩個老實人的對話,一時之間竟然有點不忍開口。
程晚向來自傲,雖然也覺得冒昧,可不問出來,自己又難受的慌,總不能內耗自己,便明晃晃的發問了:“上官先生,您當年是為什麼離開百裡府,又為什麼隱居在此?”
程晚覺得有些唐突,繼而補充道:“您一直在保存著遺囑,我想了解一些您的過去,以防對方在堂審的時候刁難。”
上官先生並沒有回答,給程晚的是長久的沉默。
百裡豐本想開口找個台階,被程晚搶先了一步:“上官先生,您和百裡玨有過節嗎?”
依舊是沉默。
程晚不疾不徐,繼續問道:“或者說,您的眼睛是百裡玨弄的嗎?”
依舊沒有回答。
這下輪到蘇暮有些許坐不住了:“聽聞您知道前山毒林的進入之法,我們想進去看看。”
“不能去。”短短三個字,卻聽出了一些憤怒。
程晚繼續追問:“我們在前麵的村莊碰見了一位婦人,這婦人乃事梁家舊案的被訴方,我答應她要幫他翻案。且今日梁氏後人也在此,上官先生,我們不妨互通有無。”
上官先生在輕微的搖晃著腦袋,用雙耳認真且用力的聽著,可依舊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