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

感覺到懷裡的分量越來越沉，安格斯才停下一直安撫輕拍的節奏。

斯內普的呼吸平緩了許多，如果不是安格斯胸前一片潮濕的水跡，任誰都無法得知，這個懷裡的人剛剛像一隻小獸一樣，緊緊咬著牙，壓下自己喉中全部的嗚咽，隻是狠狠的抱著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大概是聽見了屋子裡的動靜，傑森從剛剛開始一直沒有過來。直到這邊的動靜稍有平息，他才來到臥室的門口。

看到裡麵的情形，加上剛剛聽見的，他在心裡歎口氣。

這個孩子，確實是太可憐了點。

斯內普可是說是傑森看著長大的，他對這個逆境之中還如此要強的孩子，有著說不出的心疼。

看到門口傑森的身影，安格斯搖了搖頭，製止了他想進來將斯內普抱開的動作。

好不容易睡著，也不知道這人幾天沒睡了，看起來狀態差到了極致。

想了想，又小聲和傑森說，“我大概要在這裡待到他醒來，要麻煩你回去和我爸媽說一聲，彆讓他們著急。”

感覺到懷裡的人有些動靜，安格斯又壓低幾分，放輕聲音，同時還輕輕拍了懷裡人幾下。

“我不放心他，等下在外麵上幾層保護魔咒吧。對了，讓嘟嘟準備些吃的，一會兒送過來。”

傑森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好的，小少爺。事情辦完，我會回來，在樓下等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吩咐我。”

“好，謝謝你，傑森。”

隨後傑森離開，屋子裡隻剩下他和斯內普兩個人。

還有艾琳。

安格斯不忍回頭去看床上的艾琳。這個女人最後還是沒有熬過年末。

實際上，之前斯內普就隱約有這種感覺，所以熬製的魔藥大多是續命用的。

魔藥雖不萬能，但要給一個人續命還是能輕鬆做到的。

隻是，哪怕魔藥萬能，也救不了一個一心求死的人。

這一刻，安格斯不但不能理解艾琳，甚至都有些討厭她。這個女人，讓他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憶。

在他的記憶裡，也有那麼個女人因為男人拋棄了他。

他記得那是一個陰雨天，小雨，有風。他被女人抱在懷裡，轉坐了火車，又換成了大巴，來到一個鐵門前，女人蹲下，和自己說，‘可惜了，你要是個男孩就好了……’

這話並不是第一次聽。身邊幾乎所有人都在感慨這個，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媽媽，還有爸爸……

他們所有人。

不是男孩就不想養了，不是男孩就不給飯吃了，不是男孩就是個賠錢貨，不是男孩……

就被扔掉了……

大概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實四歲的孩子是能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的。

真這麼想要男孩麼？那我做男孩啊！讓我做男孩就好了啊！

多麼童言無忌，多麼幼稚可笑。

安格斯望著屋裡唯一的窗戶，外麵似乎也下起了細雨，和記憶裡的那一天很像。

思緒胡亂翻飛，沒有安靜的時候。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人突然有了動靜。呼吸也從平緩開始急促起來，沒有幾秒，又慢了下來。

“醒了麼？”安格斯並沒有推開懷裡的人，隻是再一次輕拍著對方的後背，安撫詢問。

沒有回答。

他也不著急，一下一下慢慢的安撫。

又過了好一會兒。

才聽見自己懷裡傳來悶悶的聲音。

“平安夜……”

後背的衣服突然被使勁扯住，安格斯甚至能聽見握緊的手，骨節之間咯咯作響的聲音。

“母親她在平安夜走的……”

“我寄的藥她都沒有喝。”

視線掃過角落裡桌上的盒子，那裡麵放了不少藥劑，安格斯在心裡歎息，他無法不再這一刻怨恨艾琳。

她作為母親為孩子幾乎什麼都沒有做，而斯內普作為孩子，又為她做了太多。

“她根本就不想活！真是諷刺，這一輩子她從來都沒安生過，卻選擇死在平安夜，”少年的話語帶著淺淺的哭腔，不明顯，更多的是委屈和憤怒，“她太狠心了，我那麼求她……那麼……求她……”

安格斯除了抱住懷裡的少年，彆的什麼也做不了。在這一時刻，他甚至和斯內普產生了同樣的想法。

他不理解，為什麼她能那麼狠心，艾琳是，那個女人也是。

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奢望，自己站起來，學會堅強。用笑容和討好，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勉強自己說不喜歡的話，隻為了能活的更好一點。

“好好活著，西弗，隻有好好活著，比誰活的都好，才能讓她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