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注意到,他垂在餐桌下麵的雙手交握,十根手指交叉在一起,乾燥的指尖扣在手背上,印出蒼白的印子。
“星星還有比賽要處理,我本來是打算等他比完再跟他說這件事的。”許凝把耳邊的幾縷碎發抿到耳後,對池夫人開口。
她對池家的這個決定並不意外,甚至可以說,這頓飯本來就是想確定她和池星的婚約的。
許凝在心底淡淡一笑,麵上仍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溫和笑容。
池家主也笑了,略略低沉的笑聲讓許凝安下心來,“那就好,你們都處了這麼久了,早點結婚也是好事。”
“池星他也願意跟你結婚,之前還暗中問過我好幾次。”池夫人滿意地笑笑。
兩人猶如唱雙簧一樣,你一句我一句的,意思都是想讓許凝早點和池星結婚。
“你們成婚之後,阿凝在軍團裡麵升職也能方便些,無需忌諱些什麼不必要的東西,隻管往上走就是了。”
“池星雖然年紀小了點,但是這孩子心裡眼裡都是你,往後也是個肯疼人的。”
一句又一句。
許凝淡淡笑著,臉上並沒有額外的喜悅,也沒有什麼不情願的意味,隻是安靜聽兩位家長討論婚事。
池月扣著指甲,精致的麵孔一派清冷。鎏金般璀璨的眸子猶如一彎孤月,垂著眼皮盯著麵前的瓷碗。
白亮,乾淨,漂亮,又易碎。
他抬起手,指肚輕輕摸上碗沿,白皙修長的手指和瓷碗相得益彰,顯得手指更加漂亮。
耳邊,許凝和他的父母在歡歡喜喜地慶祝她的婚事,她和他的親弟弟的婚事。
兩人一個溫和,一個可愛,猶如一塊塊拚圖恰好可以湊到一起。
不像他。無趣,枯燥,沉悶,一打眼兒是一副冷漠嚴肅的模樣。
池月突然覺得無力。
他儘力向許凝身邊靠攏,從天溟星到赫爾卡斯星,從研究院到第一軍團,他加入秘密行動處,做儘了曾經的自己一定不會做的出格的事。
謀求的,無外乎是她的回眸。
可是這一切,都耐不住一個池星。
他的父母早早認下了這個Alpha。
池家日益衰落,在貴族中的地位越來越低。他的父母苦於沒有可以繼承家業的Alpha,沒有可以帶領池家重回巔峰的Alpha,早早就看中了許凝。
他逐漸明白這個道理後,就一點點把自己打磨成聯邦最優秀的Omega。無論是廚藝插花,還是學業品行,他都力爭做到最好。
可是這所有的努力,都敵不過池星一人。
父母的有意撮合他看在眼裡,許凝的從不拒絕他看在眼裡,還有池星眼眸中逐漸熱烈的愛意,他也看在眼裡。
他躲在暗處,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親弟弟,從原先的漠視敵意變成了現在這副迷戀順從的模樣。
一點點的,心裡眼裡都隻有許凝一人。
手裡的瓷碗已經被他摩擦的有些發熱,耳邊熱鬨的討論聲不絕於耳,還有偶爾他的母親詢問他的意見。
婚禮要邀請誰?要在哪裡舉辦?什麼時候領證?
細枝末節的事情來問他,猶如一根根細長的針,狠狠地戳在他的心口。
並不是劇烈的痛,而是漫長的一點點的疼。
池月偏頭看了眼許凝的側顏,粗黑的發絲被紮起,長長的馬尾垂在腦後。他幾乎可以想到摸上去如同綢緞的觸感。
許凝攬著池星睡覺的時候,他是不是可以感受到頭發和皮膚相碰時毛絨絨的觸感?
池月不知道。
腦海中兩人甜蜜的婚後日常一遍遍模擬放映,一點點侵吞他的理智。池月在心裡告誡自己,要不就這樣吧。
就這樣算了。
許凝終於可以在茫茫星際中有一個家,池星對她的愛慕足夠支撐兩人穿過長夜,至於自己,本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再如何努力也不過是強求。
指甲抓緊又鬆開,粉嫩的手心中月牙形的傷口清晰可見。
池月垂眸,輕輕摩擦過上麵一粒粒偏紅的痕跡,目光惘然。
如果,隻要,池星可以給許凝足夠的愛意,那即便站在她身邊的人不是自己也沒關係吧。
就像學生時期一樣。
許凝願意為了池星背上處分,願意為了他翹課早退,願意為了他昭告天下,拒絕一個又一個前仆後繼的Omega。
池星也願意為了許凝教訓出言不遜的貴族子弟,願意為了她放棄家族安排的穩定未來,甘心守護在她身邊。
在她最困難的時候。
池月吐出一口氣,渾身都散了力氣。他揚起笑,主動開口,插.進池父池母的討論中,一起商討他的心上人和他的弟弟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