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轎車停在市中心的一套彆墅外，林淮禮透過車窗向上瞥了一眼，頂層的房間燈火通明。“明早來這兒接我就行。”

司機笑紋驟升，“好的，林總，小少爺可算等到您回家了。”

大門剛開，趴在窗戶瞧了半天的小蘿卜頭就興奮地從屋裡衝了出來，然後在離林淮禮半米的距離時又緊急停下，“小舅舅，你回來啦！”

“怎麼穿的這個？”林淮禮微微蹙眉，馬上就要入秋了，客廳裡的溫度並不算高，他甚至能看到溫廷胳膊上被冷風激起的疙瘩。

“老太太說，小少爺這個年紀正是該鍛煉的時候，不用穿那麼多。”回話的是溫廷身後跟著的中年女傭，“小孩子嬌養不是……”

林淮禮淡淡睨了她一眼，“讓她親自和我說。”

溫廷不自覺地抓了一下短褲，小聲道：“沒事的，小舅舅，我不冷。”

下一秒，他驚呼了一聲，眸子亮亮地盯著近在咫尺的林淮禮。

「蕪湖！小舅舅抱我啦！小舅舅好高呀！這就是東東姐姐說一米八以上的空氣嗎？」

林淮禮：“作業寫完了嗎？”

「……突然也不是特彆想小舅舅了。」

「作業怎麼會寫得完呢？為什麼每課老師都要留作業呢？他們要是打一架就好了，就寫最厲害的那個老師留的。」

「如果小舅舅問我鋼琴學得怎麼樣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老師病了，已經好幾天沒上課了。」

……

把人塞進被窩裡，林淮禮揉了揉眉心，小孩兒的心聲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跳脫和聒噪，有的時候他甚至更願意去聽那些心懷不軌的成年人的心聲，至少還能有片刻寧靜。

除了一些“白白-粉粉”之流的不堪入耳的詞……

“小舅舅你生氣了嗎？”溫廷抓住他的袖口，看著他突然格外嚴肅的臉有些忐忑。

“沒有，”林淮禮問道：“想去看你奶奶嗎？”

好半晌，溫廷鬆開了手道：“小舅舅，你要把我送走嗎？”

他黑漆漆的瞳孔漫上了一層水霧，看著十分可憐。

“不是你想回去嗎？”

“我不想！”溫廷仰視著林淮禮，見他毫無反應，終於沒憋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奶奶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我是壞孩子，我是個討人厭的壞孩子。”

林淮禮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撫摸著他的頭道：“是誰說的？”

也不必溫廷回答，他清楚得很。

“你喜歡鄭姨照顧你嗎？我要聽你說實話。”

溫廷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門口，遲疑了片刻，糾結道：“如果她被趕走了，會不會被奶奶罵呀？”

鄭姨是溫廷的奶奶林馨蓉親自挑選的人，林淮禮平日裡很忙，如果不是突然回來這一趟，根本不會發現林馨蓉的這些動作。

看著溫廷緊張的表情，他心下有了決斷，“舅舅知道了。”

小孩子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溫廷的抽泣聲慢慢弱了下來，不好意思地把頭埋進了被子裡，露出一頭毛茸茸的短發。

許久，就在林淮禮以為他睡著了，起身打算回自己的房間時，溫廷悶悶地聲音又傳了出來，“可是我真的是個壞孩子。如果不是我，小舅舅一定早就有小舅媽了……但是我還是不想走，不想回到奶奶家去。”

林淮禮：“彆想太多，不是因為你。”

“那小舅舅就去戀綜吧？”

林淮禮不急不緩地拽下被子，裡麵的溫廷哪還有半點淚意，“告訴杜凱，再磨下去，他的綜藝也不必開了。”

“以及，你收的那些奧特曼，我也會幫你打包。”

“你怎麼知道！”溫廷後知後覺地捂住嘴，果斷認錯，“小舅舅，我錯了。”

林淮禮收回目光，對他心口不一的認錯毫無波動。有時候心聲聽得太多，反倒沒什麼樂趣了。

等到林淮禮離開，溫廷才敢拿出手機給杜凱發消息，「凱凱叔叔，事情暴露了。」

杜凱：「你小子沒把我賣了吧？」

溫廷：「小叔叔那麼厲害，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