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裝得很凶,其實對我特彆體貼。他的溫柔超過了我的想象,甚至比賀一鳴還會照顧人。以前看他的樣子既酷又拽,以為他是處處需要人捧著哄著的類型,哪知道如此表裡不一。
我笑了笑,答應了他。
人在少年時,真的很奇怪,完全不知道生命的可貴,放棄生命隻在一念間。那天,我隻求擺脫自認為嚴重到不行的痛苦,所以一意孤行。我的救命恩人們,竟然也沒覺得我這樣不可理喻。
淩霄他們認為我有權利痛苦,也有權利處置自己的生命,但是,我還是該堅強一點,因為,我畢竟還太年輕。
“你至少等三四十歲的時候再思考是要死還是要活這種事,現在的話,什麼都沒經曆過,人生貧瘠得像張白紙,畫句號太早啦!”王躍飛像個哲學家一樣開導我,一邊吃一塊他自己帶來的鳳梨酥。
我才知道,王躍飛表麵上跟誰都差不多友好,內裡其實是他們小圈子的一員。至於為什麼要隱瞞這層關係,王躍飛半真半假地解釋,一則他喜歡打造“萬人迷人設”,個人魅力需要讓大家雨露均沾;二則是習慣了。那四個初中時都是“問題兒童”,他當時身為班長,為了貌似公正地偏袒他們,在學校必須裝得跟他們不熟。到了高中,四個“問題兒童”有三個在他的眼皮下,隻得繼續保持“優良傳統”。
看得出來,王躍飛把宗黎明他們都當成弟弟。這人有著和年紀不相符的成熟。
江妍雅偶爾也會和淩霄、飯團、王躍飛一起來看我,表情總是顯得很愧疚。我這會兒看她如同看所有招人喜歡的女孩子,見不得她難過,會儘力安慰她。她於是表情古怪地盯著我,大概懷疑我的腦子是不是進了太多水,對情敵如此友好。
哥哥學期結束、出國前回了趟家,我那時已經出院。期末考沒能參加,等開學的時候需要參加補考,我於是拋棄雜念,每天勤奮學習。
哥哥看到我的樣子大吃了一驚,估計是因為我太瘦了。洗澡時我照過鏡子,瘦到皮包骨頭,難民一樣。
爸爸媽媽變得很奇怪,也許哥哥的強勢逼得他們不得不讓步,又也許考慮到他快出國,不想吵到翻臉,他們不再嚴加防範哥哥,似乎打定了主意,我和他之間的事,自己解決。
於是,哥哥經常單獨陪伴我。
我的生命裡,隻有順從和逃避兩個詞,順從不了,就逃避,逃避不了,就順從,當認命被哥哥封印了之後,我不太怕他了。既然逃避不了他,我便順從了。
我很安靜地順從了。
我的語言功能似乎嚴重受損,每天都懶得說話,不溫書不做卷子的時候,我就發呆。傍晚的時候,太陽快下去前,我喜歡早早洗完澡去露台上隔著落地玻璃遙望夕陽,一直等到滿天都是星星了仍然不想走。我睡在躺椅上,哥哥在我身邊,我不說話,他也跟著不說話。
然後,等我沉沉睡去,哥哥抱我進房間,將我放到床上,再守我一會兒,才離開。
有一晚在露台上,哥哥以為我睡著了,跪在我身邊,輕輕撫摸我的臉,痛苦地說:“寶貝,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不這麼愛你?你告訴我,我一定去做!”
他輕輕吻我的眉毛和麵頰,他的眼淚落到我的臉上。我不敢動,任他擁抱著親吻著。
後來,在他的懷抱裡,我居然倦怠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