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成托鄭嘉益介紹的日本外科醫生終於有了消息,一行人來到了租界。
“表哥,不用勞煩你親自帶我跑一趟,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張景成自從回上海後,總是讓鄭嘉益陪著,心裡感覺過意不去。
“沒事兒,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的表弟,我不陪著誰陪著。”鄭嘉益撫了撫張景成的肩膀笑道。
“少爺,到了。”徐有良在一個白牆黑瓦小門前緩緩停下來。
單是站在門口就能感覺到,裡麵是個十分清雅的庭院,鬆竹溢出了圍牆。
鄭嘉益正打算敲門,竹黃色的大門緩緩打開,裡麵站著一位穿著墨藍色和服的中年男人。
“你好,鄭先生!”這個男人說著蹩腳的中文,平翹舌音不分。
“你好,伊藤先生,這是和您介紹過的張景成少爺,張明先生的兒子。”鄭嘉益緩緩站到側麵,把身後的張景成推在前麵,“景成,這是伊藤二郎先生,是來上海交流醫學知識的心臟外科教授。”
“你好,伊藤先生,我是張景成,很高興見到你。”
兩人禮貌地握了手。
“三位先生請進,我們已經準備好茶宴了。”伊藤二郎側身施禮。
“叨擾伊藤先生了。”三人成列緩緩往裡走。
裡麵不大,是傳統的日式庭院,十分安靜,隻能聽到曲水流觴和竹筧碰撞的聲音。
走到茶室前,三人脫了鞋,踏上綠邊的榻榻米,在矮桌前一一盤腿坐下。
伊藤二郎對著身邊的仆人說了一句日語,仆人便退下,然後對三人笑道:“寒屋簡陋,請三位先生不要嫌棄。”
“不會不會,”鄭嘉益客氣道,然後湊近了些,道:“您的女兒呢?”
“已經去請了。”伊藤微笑道。
不一會兒,緩緩走來了兩位少女,大的穿著藍紫芙蓉振袖和服,大約十八九歲,小的穿著朱紅櫻花條紋百褶袴,大約十五六歲。姐妹倆明眸皓齒,巧笑嫣然。
張景成望了望兩位少女,再望望旁邊癡笑的鄭嘉益,陡然明白了。真想把剛才在車上說的話收回,真是自作多情。
“這是我的大女兒,伊藤青子,這是我的二女兒,伊藤雅子。”
兩位少女乖巧地低頭施禮,然後左右開始為他們斟茶。
鄭嘉益與伊藤二郎寒暄著,坐在一旁的伊藤青子不時抬起頭偷瞥著徐有良,徐有良似乎也感受到她炙熱的視線扭過頭,冷著臉。她緊張的神情有些顯眼,讓張景成不覺多看了幾眼。
等張景成反應過來,伊藤青子旁邊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也盯了他好久。
伊藤雅子狠狠瞪著盯著自己姐姐的張景成,看到張景成轉過來望著自己,用唇語清晰地說著:“流氓!”
張景成委屈心想道,救命啊,嗚嗚,我對你姐姐沒意思啊,我就是看她盯著徐有良才看著她的,我不是流氓啊。
和伊藤二郎預定好做手術的時間後,張景成一行人離開了這個小院子
“哎。”“哎~”“哎!”鄭嘉益連歎三聲,不得不讓人注意他。
“怎麼了?表哥,喝了茶開始犯病了?”張景成瞥了他一眼道。
“沒想到,讓你們這兩個小子占了便宜了。”鄭嘉益歎氣道。
“說什麼瘋話呢,沒頭沒尾的。”張景成斥道。
“哎…都這麼明顯了,你們這兩個呆頭鵝,沒看見她倆盯著你倆不放嗎?”
看見了,但不是盯著我,是瞪著我,嗚嗚。張景成心裡苦道。
鄭嘉益身子前傾,拍了拍前座的徐有良的肩膀,道:“你小子豔福不淺,上海有多少人追著青子小姐不放,今天她第一次見你,就對你暗送秋波,芳心暗許的,真是讓人羨慕啊。”
“我對日本人沒興趣。”徐有良冷冰冰地說道。
“我看你是對女人沒興趣,這麼漂亮的人,誰不心動啊。”
“日本人,西洋人,都該滾出租界。”
徐有良倏地的一句讓鄭嘉益一瞬間停滯,張景成還是第一次看到表哥啞口無言的樣子。
“你小子有誌氣!我喜歡!就該這樣!”鄭嘉益頓了一會兒,終於接上了一句。
不愧是交際達人,就沒有你接不上的話。
“表哥,不要亂點彆人的鴛鴦譜了,先點點自己的譜,今晚不是要參加黃鶯小姐的告彆音樂會嗎,你做好準備了嗎?”張景成問道。
“早就準備好了,大花籃這會兒應該到劇場了。”
“這次不送大寶石了?”張景成打趣道。
“送什麼大寶石啊。人家都名花有主了,我還是攢著錢,送給下一個嬢嬢吧。”鄭嘉益歎氣道。
今晚的光明大劇場聚集了各界名流,黃鶯舉辦的這場告彆會陣仗不小。張景成一行人坐在中間偏前的座位上。
黃鶯穿了身亮眼的水藍色旗袍,披著絨白色皮草,滿臉喜悅,在台上逐一為來賓唱著自己出道來所有的歌曲。
“哎,表弟,看見了嗎?”鄭嘉益小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