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芸看著眼前的兒子,心中不住歎息,苦澀一層卷一層。該如何和他講,他們家和夏家的結親是不可能的,以後莫要再對小小動心思了。該如何告訴他,隔著血緣之仇是永遠不可能相守在一起。這道傷疤,會橫在他和小小之間,若越陷越深,兩人之後會越來越痛苦,以至於萬劫不複。
再過七日便是皇帝下令斬殺夏家之時,繹兒若知曉將夏家推入地獄的人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們父子倆該如何和解?小小這孩子,聰明、可愛、嘴甜、愛笑討人喜歡。若可以,她真的希望繹兒和她會長相廝守。淳於芸清楚,現下不是他們陸家願不願意,而是夏家諒不諒解,原不原諒。
這罪孽由她背負就好了,她不想讓孩子們卷進這場深淵,也跟著痛苦。小小是個好孩子,可偏偏是夏首輔的孫女,命運弄人。淳於芸覺得自己不該這麼自私,不能讓小小往後步入無儘深淵,餘生痛苦不已。此緣該斷必斷!
淳於芸抑製著不安的情緒,將陸繹的小手放在她的手心裡,“繹兒,娘希望你往後……”
“大公子,快來,我和小小抓到魚了!”
岑福用力推開門扇,急匆匆的往屋裡跑,見到淳於芸忙停下步子問了個安。
陸繹聽到夏小小,臉上頓時浮現喜悅,轉身就跟著岑福往外走,“娘,我先去玩了,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哎…”淳於芸看著他興匆匆離去,搖了搖頭。
罷了,罷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
仲夏的夜連風都是暖的,天上的星河也輝映著璀璨的人間。
綠色藤蔓蜿蜒曲折,纏著木架子一圈一圈,繞著整齊有序的‘葡萄涼亭’。
穆老坐在河邊,拿起酒盅大罐了幾口,拾起木桶的魚餌固定在魚鉤上,扯清魚線,靜置於河麵中央。
夏小小坐在他旁邊,雙手托腮,靜靜看著銀白色的水麵泛出泡泡。
穆老將魚竿遞給她,“丫頭,該你了。”
“恩。”夏小小接過,靜候許久,察覺水下微微意動,手腕一挑,魚兒上了鉤。
“大公子,來啦。”岑福領著陸繹一路小跑過來,正好看見夏小小剛釣上的魚。
陸繹看著她,唇角勾了起來,“釣的不錯。”
“要釣嗎?”她抬頭問道。
他莞爾,“試試。”
夏小小安下板凳放在她和岑福中間,三人並坐一排,知了聲生生不息,將靜謐的夜渲染為巷子裡熱鬨煙火氣。
三人釣了許久,穆老也回府睡回籠覺去了。
陸繹輕輕轉動著魚竿,將魚餌沉入水底,他的目光不在釣魚上,偏頭一直看著夏小小。
她察覺到他的目光,疑惑道:“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他暗想,當然有,要不然他的思緒為何總被吸引過去。
“看魚。”他握著她的魚竿,用力將獵物拖出水麵,慢慢移近她的木桶。
兩人的力氣控製不過水中大魚的費力掙紮,最終魚一躍水麵,像遠遊去。
夏小小收回魚線,她低落的看著魚竿,“魚跑了,魚鉤也弄壞了。”
陸繹從自己木桶中拿了一條魚,手臨近她的魚線儘頭,他彎彎唇角對上她的眼眸,“願者上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