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關上門,希望香兒今晚睡覺安分一些……
“來嘛,一起睡嘛,我給你扇風!”他枕著手臂,一邊向我招手,一邊興高采烈的說。
我師父以前告訴我,長得好看的妖多半是蛇妖或者狐狸精,看上去心狠手辣的就是狐狸精,看上去賤賤的就是蛇妖。
看他那副賤兮兮的樣子,毫無疑問就是師父所說的蛇妖!
翌日,小姿姑娘帶我去了那書生的住址,如今已經是另一戶人家,他們當我是神棍,還沒等我開口就拿著大掃把趕我走。
我白白挨了頓臭罵鬱悶得要命,更為難的是:沒有書生的生辰八字,沒有貼身物件,沒有居所氣息,還如何能找到那個書生呢。
小姿姑娘見我一籌莫展,發愁的哭了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從小小的眼睛流出來,順著尖尖的下巴,吧嗒吧嗒掉下來,那樣子實在太可憐了……
好吧,我決定試試扶乩。
這扶乩我也隻看師父用過,感覺不大靠譜,不過事已至此也隻好儘力一試。
我回到家,從倉庫裡抬出師父留下的大沙盤,沙盤上還需懸一橫木,得由兩個人扶著,於是便由香兒和小姿一邊一個扶好橫木,橫木中間掛有乩筆,乩筆下端要剛好觸在沙盤中央。
香兒和小資姑娘也沒做過這扶乩,兩個人都有些緊張。
我取來碗水,將手指劃破,血滴在水中,這是供給請來神仙的“谘詢費”。
“嘖嘖嘖,還不如找我,可以算你便宜點。”
楊公子此刻正倚在一邊搖著扇子看熱鬨,我不以為意:若是事事依仗他,什麼時候才能給我師父光耀門楣。
我站在沙盤前,眼看時辰已到,手指扣了個訣,唱起請神歌:
“一請胡二請黃,三請飛仙四請蟒長。五請清風和悲王。天上有事飛仙辦,地上有事胡黃去商量。陰曹地府要有事,邀請悲王去幫忙。”
我足足唱了三遍,那乩筆也隻是亂晃。在沙盤上留下些意味不明的圈圈,我心中有些犯疑,也不知道這究竟行是不行。
忽然,那乩筆一抖,不再像之前那樣亂晃,竟穩穩畫了個圓,真的不知被我請來了哪處神仙。我心下一喜,趕忙道:
“神仙呐神仙,請問小姿姑娘要找的王公子,他是否尚在人間?”
乩筆搖搖晃晃,慢慢騰騰地在否字上畫了個圈。
小姿姑娘的眼淚又滴落下來,胸前的衣衫已經打濕了。我也替她難過,隻得接著問:
“神仙啊神仙,請問小姿姑娘要找的王公子,是否已入黃泉?”
乩筆晃晃悠悠,竟又寫了個“否”字。
我這下可難住了,怎麼可能既不在人間,又不入黃泉呢。還能飛升了不成?
我剛要張口,卻被楊公子打斷:
“你付出的代價隻有這麼多,再問就要拿壽命償還了。”
我一愣,忙問再滴血可不可以,他卻搖搖頭道:“你想得到更明確的答案,就要付出無可挽回的代價。血,不行。”
他難得認真,一雙鳳眼盯著我,那眼中帶有強大的攝人心魄的力量,我不由自主便聽了他的話。
我送走了乩筆上的神,也送走了流著眼淚的小姿姑娘。
趴在床上,我覺得從未有過的失落。
怎麼會既不在人間,又不在黃泉呢。
如果師父在,一定能明白,都是我太笨了……
“師父?”我恍惚看到師父在他生前常坐的搖椅上看書,那搖椅在師父去世後,我就燒給他了。
啊,對了,師父去世了。那我是做夢了嗎?
我從沒夢到過師父,我很想他,但從沒夢到過他。
我跑過去,趴在他的膝頭:“師父!”
師父的大手緩緩撫摸著我的頭,慈愛地道:“芙兒,何事不痛快?”
我的眼淚一下子從眼睛湧了出來,師父去世後,再也沒有人叫我‘芙兒’,再也沒有人這樣撫摸我的頭,也再也沒有人問過我“何事不痛快”。
我在繈褓中被父母拋棄,師父撿到並收養了我,將我像女兒一樣疼愛,逛廟會的時候會把我放在肩頭,新年會給我添置新衣,教我讀書寫字,我從沒覺得自己是個棄兒。
“芙兒這麼大了,還撒嬌啊。”師父撫摸著我的頭發,就像他從未離開過。
“師父,芙兒好想你。”
如果是夢的話,我希望永遠不要醒,我想永遠呆在師父身邊。
“好孩子,你不會孤獨的,不要怕。會有人陪著你,照顧你。”
他說著,緩緩站起身,朝我溫和地笑了笑,指了指院中的那顆大樹,慢慢消失了。
“師父!”
我驚醒過來,臉上的淚痕尚未乾,連忙朝師父剛剛坐著的院子裡跑去。
那裡隻有我們剛扶乩時放著的沙盤,我呆呆的看著那沙盤,覺得十分失落,就算是師父有意為我指點迷津,也不要那麼著急走嘛。
我朝那顆大樹看去……
“求我!”楊公子坐在那樹上,搖著扇嬉皮笑臉的說,那表情真的很欠揍。
“師父說的,肯定不是這個……”我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