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一盞又一盞地喝著碎玉飲，一會兒功夫便已喝了四五杯了，舉著酒杯微微笑道：“芙姑娘，我此次來是有事求你。不過你不知我出身來曆，隻怕不肯幫我，我便跟你講上一講。”

我並沒問她出身來曆，她喝得興高采烈，我看更像是她想講給彆人聽。

“我呀，是九天玄女，曾經是天帝七個弟子中的一個，哦，不是現在的天帝。話說太古時候，天地尚未分開，虛空中隻有一個巨蛋，巨蛋中有個巨人名曰盤古……”

“上神也不必從那麼久遠開始講起。”楊公子麵無表情地插嘴道。

“你懂什麼，我是在講我的出生。盤古開天後，他的神誌化為了天上的眾神，其中男仙之首為東王公，也就是那時的天帝東華帝君，女仙之首為西王母，我和一眾姐妹都是由她撫養長大，那時人類還沒有誕生，是個十分寂寞的洪荒時代，我和女仙們住在昆侖神山，時間久了漸漸厭倦，便提出想去東王公座下的蓬萊仙島。王母準了，我便去了蓬萊拜東華帝君為師。後來不知過了多少年，女媧在厚土創造了人類，可她活兒乾得不大認真，人類中有些被她無意間附上了法力，他們逐漸變得強大，甚至會合謀趕走其他同類。

“神仙們害怕了，若是有一天，人類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威脅到了蓬萊和昆侖可怎麼辦呢。於是西王母娘娘派出她最得意的弟子去挑撥人類間的關係，慫恿黃帝軒轅與蚩尤兩部族開戰，東華帝君則派出他最得意的弟子——我，去輔佐普通人類軒轅，去打敗擁有強大法力的蚩尤。”

我忍不住插嘴道：“這不是耍賴嗎？”

玄女抿一口碎玉飲，笑道：“你以為呢，自然就是耍賴。”

“那後來，自然就是黃帝贏了？”我道。

她點點頭，嘴角的笑意未歇，卻並未抵達眼角，道：“打敗蚩尤並不難，他隻是個人類，但想要將戰爭停止卻沒那麼容易，他們的部下還在互相殺戮，我隻得砍下蚩尤的頭顱，命令蚩尤的部下們從此歸順黃帝。但蚩尤的部下們非常傷心，那種傷心是身為神族的我們當時無法理解的，我們的壽命太長，從沒體會過什麼叫生死離彆。”

她呷一口酒，稍沉默了一會兒，嘴角的笑容顯得稍微有些無奈道：“後來巨人共工激憤之下撞斷了天柱，天空擎不住昆侖和蓬萊的重量，逐漸裂開了一個大縫，九天之水從天縫中湧出來，灌向了人間。或許是神族們本來就想借此機會清洗人間，竟無人出現來修補天縫。我眼見九天之水將人類淹沒，耳邊聽到的都是垂死的呼叫聲，便想靠法力拉起天柱，堵住天縫。但是那天柱太過沉重，再加上九天之水在我頭上傾瀉奔湧，我怎麼也拉不起天柱，後來我的坐騎應龍犧牲了自己，化為天柱上的石龍將天柱修補，這才止住了天水倒灌。天水逐漸退去成為大海，可我的應龍卻再也回不來了。”

她的嘴角仍微笑著，似乎隻是講了一件不相乾的往事，可她的眼中卻毫無笑意，她的眼神冰冷，體內似乎湧出一種名為憤怒的力量，這力量十分強大，讓坐在她身邊的我幾乎打了個寒戰。

“阿彌陀佛，應龍犧牲小我，拯救世間蒼生，乃是大功德。”無相法師雙手合十道。

“哼，大功德？”玄女冷笑一聲，道：“自那場大戰後，蓬萊向東、昆侖向西各自飛走，天河也逐漸乾涸，九天早已不需要天柱支撐，為何沒有一個神願去解救應龍？”

“天帝感念應龍為九州所做的貢獻，不僅將四海分給了它的四個孩子，更把人間的所有水域都送給龍族作為封地。”楊公子麵色稍緩，沉聲道。

“那是因為龍族是水中最強大的種族，神仙不稀罕人間水，隨手賞給龍族罷了，說到底，龍族還是天上人間最低賤的神明，這點楊上神不是應該早就知道嗎？”玄女冷笑道。

楊公子忽然神色大變，似要搶白幾句，卻又被玄女搶先道：“神族一向看不起其他種族，楊上神乃樹精靈怪出身，自然是懂得。”

楊公子雙手抱臂，不知在想些什麼，冷冷道：“楊某法力低微，自然是眾神中最末等之流。”

玄女見他當真生了氣，又收起戲謔的笑容安慰道：“神族一向如此，我的法力高，不也還是淪落至此，不過再這樣下去，隻怕妖族也會走上人類的老路。”

她歎了口氣，將杯中物一飲而儘，再想喝，青銅觚卻倒不出了。

她嘻嘻一笑道：“這下他們沒得喝啦！”

“妖族怎麼了？”我插嘴問道。

玄女把青銅觚晃了晃，不知怎的竟又晃出了水聲，她往琉璃盞中倒去，這次竟倒出了乳白色的流珠，那些黃豆大小的乳白色流珠接二連三的落入盞中，相互碰撞，最後融合在一起。

她也給我倒了一杯，笑道：“說什麼來什麼，這是西王母愛喝的桂花酪乳。”

我剛要提起酒盞，忽然恍惚覺得她這青銅觚有些蹊蹺，心道難不成這碎玉飲、桂花酪乳都是她從天上偷下來的？當下不敢再喝，連忙擺手道：“算了算了。”

她格格嬌笑，將盞中酪乳一飲而儘，將青銅觚和琉璃盞全部收入袖中，那廣袖猶如一個乾坤袋，收了這瓶瓶盞盞竟也絲毫不見累贅。她拍拍手道：“妖族的事，芙姑娘是幫不上忙的，但應龍的事，還需麻煩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