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仲卿被牡丹踹回人形,擦了擦嘴邊的血,不快地道:“你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麼。”
牡丹看了看七葷八素的眾仙家們,露出一個算得上邪惡的微笑:“這個辦法有什麼不好。”
楊仲卿不禁覺得渾身發冷,這家夥該不會早就想這麼乾了吧。
楊仲卿和牡丹回到長安,直奔樹人所在之處而去。
巨蟒見又有人送到嘴邊,張開血盆大口就撲了上來,楊仲卿隨手甩出無數仙藤將其縛住,正打算將其開膛破肚,卻發現這巨蟒腹中空空。
這下二人皆是一愣,再細看那大蟒:暗黑色鱗片,背上有鰭,頭上有角,腹下縮著幾隻細瘦的爪子。
“獄龍!”二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哼!沒想到這千年老僵屍這麼陰魂不散,把寵物丟到人間來了。”牡丹說著,狠狠瞪那獄龍一眼,那獄龍見遇到了狠角色,隻得把身子縮小成手臂大小,討好般的去蹭牡丹。
牡丹十分嫌棄的把他扔給楊仲卿,頭也不回地向冥府飛去。
楊仲卿麵無表情地收起獄龍,心想:你這萬年老妖怪倒沒什麼資格說彆人老……
二人來到冥府,冥王正悶悶不樂的獨自飲酒,九月初九明明他也過壽,可天上那些神仙從來不記得邀請他。
“大王,牡丹仙子和楊樹神求見!”玉麵狐狸尖聲通報道。
“不見不見!”冥王不耐煩的道。
“這麼沒禮數,怪不得沒朋友。”牡丹說起話冷冰冰,麵上卻保持著十分雍容大氣的笑容。
冥王冷笑道:“哼!某些養麵首的老乾巴花兒,也沒好到哪兒去!”
牡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整個人像是被怒氣吹起來一般,咬牙切齒的說:“你說誰老!?”
眼看就要打起來,楊仲卿清了清嗓子,冷靜的說:“冥王殿下,我們今日是來找芙蓉仙子的,請問……”
冥王一個激靈蹦了起來,怒罵道:“我可沒招她!我與她八字不合,彆在我麵前提那醜八怪!”
牡丹對楊仲卿使了個眼色,慢慢說道:“確實聽說阿芙曾經火燒八千裡黃泉路,放走三萬六千鬼差,用忘川水衝了閻羅殿……”
冥王想起當年之事,覺得越加生氣,跺腳道:“哪有這般不講理的混蛋!我數萬年好好工作,她憑什麼這般蠻橫!”
楊仲卿心領神會,柔聲勸道:“倒也不能全怪阿芙,誰叫冥王您讓鬼差用穢物汙了九州所有的芙蓉池呢……”
冥王正想極力辯解,沒想到牡丹適時的補充道:
“哦,就是因為那次中元節阿芙搶了你的燈麼,我早就勸過她,多少讓著你些,彆讓你輸的那麼難看……”
冥王麵紅耳赤,這殿中還有自己好些部下,若是他們將自己這些醜事傳揚出去,以後這老臉往哪兒擱,他見兩個人還要一唱一和,生怕他們將他和芙蓉的舊事一一翻出來,趕忙打斷道:“行了行了,你們說吧,你們究竟想怎麼樣!”
我實在不知道香兒跑到哪兒去了,不過香兒喜歡熱鬨,我尋著熱鬨有趣的地方去,總不會錯。
牧羊人阿古不放心我一個活人在酆都瞎轉,好心的答應幫我一起找香兒。
阿古所在的“青鬼肉鋪”隔壁是個賭場,裡麵熱鬨非凡。這賭場和肉鋪後院相連,若是香兒離開後院,不經過肉鋪就一定會經過這賭場。
我和阿古決定先到賭場問問。
我沒有進過人間的賭場,想來人間的賭場也是個瘋狂的地方,不過大概不會有這地獄的賭場更瘋狂:
最熱鬨的一桌正在賭牌,一個紅發蓬頭鬼顯然占了上風,正雷鳴一般的笑著把珠寶攬到自己的懷中,他對家是個長臉長角的家夥,正憤怒的敲著桌子,孤注一擲的吐出一顆金燦燦的珠子來要繼續賭,紅發鬼偷偷給同桌的另外兩個醜家夥使了個眼色,又裝作滿不在乎的繼續洗牌,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似乎看到他偷偷藏下了幾張牌。
看來那長臉長角的傻瓜就要把那珠子也輸給他們了。
另一桌是幾個穿著公服,長著牛頭和馬臉的家夥,正在賭骰子。
一個馬臉忽然哈哈大笑,嚇了我一跳:“你們幾個輸給我二十年!哈哈!”
“隨便你,反正我還得給那老僵屍再打九百年工!”另一個馬臉氣哼哼的道。
“快閉嘴吧!去年數你的業績最好,我就納了悶,你怎麼叉來那麼多死人。”
“哎呀,沒什麼啦,去年不是正好打仗麼。”
“唉,今年我又完不成指標,那老閻王不知道又要再加罰我多少年,真是夠了……”
我不由冷汗,這牛頭馬麵居然還要拚業績麼……
“小心,那是惡鬼道的,離遠點。”阿古低聲道。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角落裡有一桌可怕的家夥,各個都瘦的皮包骨,暗色的皮膚似乎腐爛發臭,露出血肉。他們不懷好意的互相盯著,生怕對方作弊。終於一個穿藍襠布的家夥贏了,他紅色的眼睛眯起來,似乎提防著對方耍賴。對方倒沒有,氣哼哼摔下條死人大腿,瞬間被藍襠布和他朋友分食一空,他們將吃淨的骨頭扔在地上,笑嘻嘻接著繼續賭。
賭場二樓,坐在最高處冷眼注視一切的,看上去就是賭場老板。
那居然是個美麗妖豔的女人,在這魑魅魍魎橫行的醃臢之所,一個漂亮乾淨的人類女人實在是格格不入。
我向她說明來意,她胳膊拄在扶手上,輕輕托著腮,歪著頭饒有興致的打量我。
“不如我們打個賭,若是你能答對我的問題,我就告訴你。你若答不上來,或是答錯,你就把你懷裡那個翠玉交給我。”
我毫不猶豫,果斷點頭。
“你說說,這世界上最美的美人是誰?”她問道。
這可出乎我意料,我以為她要跟我猜謎呢。
“嗯……是貂蟬,或是西施?額……昭君……額……”
“你隻能選一個哦!”她提醒我道。
我輸了翠玉玨倒沒什麼,可是萬一答錯,不知道她還會不會再給我一次機會,告訴我香兒的下落。
我注意到她認真的表情,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蠢得可以。
“她們一定都沒有你美,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比你更美啦!”
她格格笑著,顯得非常高興,說實在的,她一眼看出我懷中藏了一枚翠玉玨,我以為她是個頂厲害的角色呢!
“那個小姑娘出了我的賭坊,向西去了。”她笑道。
我謝過了她,與阿古打算向西尋去,出門的時候見到那個長臉長角的家夥輸得怒了,一下子變成一條龍的模樣,將那幾個鬼一口吞進肚子裡。
賭場裡其他家夥一點不驚慌,都隻冷眼看著,隻見那美麗的賭場老板忽然一躍而下,露出龐大野獸的原型,長長的鬃毛,尖銳的獠牙,手裡的綢緞變成了魚叉,張開血盆大口一聲怒吼,嚇得那龍妖一陣風般的逃走了。
可怕的老板攆走了鬨事的客人,心滿意足的變回美麗的老板,優雅的飛回二樓自己的座位上,仿若無事的小口抿茶,真是讓人汗顏。
我和阿古出了賭場,向西走去。
酆都永遠都是黃昏景象,永遠不會天黑,也永遠不會天明。正如酆都的野鬼回不去人間,也下不了地獄。
西邊就是黃泉的深處,閻羅殿就在路的儘頭,以閻羅殿為分界,過去便是處於永夜的地獄。
閻羅殿的上空,盤旋著一隻巨大的神龍,身驅在火燒雲中時隱時現。
香兒啊香兒,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街邊的小販在販賣各種各樣的東西,賣得最多的就是白蠟,或長或短,或粗或細。
“羊肉味,真的能吃到羊肉味!”一個少了一條腿的小販高聲叫賣著。
一個身著胡服,蓄著大胡子的鬼被吸引過去,掏出幾張冥幣給那販子,接過販子手裡的白蠟開始大吃大嚼起來。
“這怎麼能好吃呢……”我喃喃低語。
“白姑娘快看,那就是太宗皇帝!”阿古悄聲說。
我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一個穿龍袍的男鬼,那男鬼身體強壯,目光炯炯,十分偉岸。
他正豪爽的與幾個胡人鬼喝酒,喝得高興,竟跳起胡旋舞為大家助興。我以前隻聽聞太宗皇帝十分開明,沒想到性格也這般開朗,怪不得阿古見到太宗皇帝遺物也波瀾不驚,原來在這酆都還能看到他本人,想來阿古定是還見過許多曆史名人,對一小小遺物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裡居然還有風月場所啊?”我看著一座名為‘花下死’的妓院,呆呆的道。
“嗯,跟人間一樣。”阿古老實的說。
幾個妖媚的女鬼簇擁著兩個肚滿腸肥的有錢鬼,那兩隻有錢鬼一高興,衣衫裡嘩啦啦抖出許多元寶,引得幾個小鬼撲上去瘋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