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心蝕魄(中) 我比你更加……(1 / 2)

過了幾日,天漸漸涼了,皇上賞的銀子還有剩,該給我的小徒弟添件新衣才是,我便與香兒來到西市看布料。

沒成想居然又見到林相公,他正在一間新開的成衣坊裡招呼客人,他竟然還記得我,還熱情地把我介紹給他的妻子芸娘。

真是士彆三日刮目相看,誰能料想當日的落魄公子,搖身一變竟成了腰纏萬貫的小老板呢。

“難道這世上真有烏雲閣嗎?”我忍不住問道。

他哈哈一笑,說:“大約是姑娘給了我好運,那日我離開你的鋪子,昏頭昏腦走進了一條小巷,那巷子深處就是烏雲閣,正如傳說一樣,那烏雲閣裡有一隻八尾黑貓,它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它聽了我的心願,給了我錢,開了這鋪子。”

沒想到世上真的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林老板也真是個幸運的人。

他讓芸娘招待我們做衣裳,自己腳不沾地的又去招呼彆人了。

芸娘溫柔手巧,她給香兒量了身,認真記下來,又帶我們去挑了布匹,定了衣製花樣。我見她開價公道,物美價廉,忍不住也訂了套冬衣,其實我也有好幾年沒做衣裳了。

我把定金交給她,我們商定十日後來取。

我一路想著烏雲閣的事,把給楊公子買酒的事給忘了。到家的時候,他見我隻攥著給青冥的糖人,卻沒提酒壺,頓時拉長了臉,嘟嘟囔囔的埋怨我太偏心,隻記得“辟穀”。

聽他“辟穀”,“辟穀”的叫,我心裡很是擔心:萬一青冥真的認下這糟糕名字,以後豈不麻煩了。

還好還好,我的青冥聰明的很,惡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然後就鑽到我懷裡吃糖人了,留下楊公子無奈的吹胡子瞪眼……

連日下了幾天的暴雨,我們那破舊的屋頂不堪重負,漏了幾處裂縫,雨水淅淅瀝瀝順著裂縫滴下來,…在屋子裡下起小雨來,我用盆盆罐罐接起雨水,一會兒就能接滿一盆,楊公子略施法術把雨水倒掉,省了我們好些力氣。晚上風大,香兒害怕起來,問我房子會不會倒掉,我雖拍著她後背安慰她,但其實心裡也十分擔心。楊公子把我倆攬在懷裡,施放了一個很美的法術,讓我們好似身處一個晴朗的夜空中,看不見搖搖欲墜的房子,聽不到呼嘯的風聲,隻有明朗的星空的悅耳的蟬鳴,我們仨依偎在一起,總算捱到天晴雨停。

趁著天晴,可得趕緊修繕好房頂才行,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丁,這活計自然要落到楊公子身上,不過他顯然沒修習過這補房之術,一個人蹲在房頂上半天,也沒參透這其中奧妙。

我忍不住指手劃腳起來:你看那瓦片間有沒有裂縫,把青灰泥抹在裂縫上,抹死了就行了。哎呀,不能那麼抹,你的順著雨水流下來的方向抹嘛。不是那裡,是瓦片縫子之間呐!

唉,我看他半天看不出個關竅,恨不得自己登梯子上去,可恨他還很有自尊,堅決不肯我上去幫忙,非要一個人灰頭土臉,打著赤腳,頂著太陽研究那屋頂構造。

我說了幾句風涼話,他生氣起來,揮舞著瓦刀讓我們趕緊出去,不要妨礙他乾活。

我和香兒隻得在街上遊蕩,香兒像個小大人一樣批評起我來:

“師父,你剛才真不該那樣說楊公子。”

“我怎麼啦!”

“你說:是個男人都會修屋頂。這話太過分啦,難怪他生氣。”

“我那是想安慰他嘛,我說的是:畢竟你又不是個人……”

“才不是,你那話聽起來,是在埋怨他不像個男人……”

“哈哈哈,你就會說我,你就沒跟著笑話他嘛!”

“嘿嘿嘿,那他確實有些笨手笨腳嘛!”

我倆嘻嘻哈哈從東坊走到西市,我惦記著上次欠他的酒,便來到那家常去的酒坊給他打酒喝。

誰知前麵人頭攢動,好些人圍著看熱鬨,我和香兒也湊了上去,竟看見林老板在打芸娘。

“都是因為你,老子才這麼倒黴,賤貨!”林老板怒發衝冠,雙眼通紅,對芸娘又踢又踹,芸娘護著女兒被打得抬不起頭。

我嚇了一跳,那林老板全不像我當初認識他時的模樣,他那時清瘦憂鬱,還說無論如何都要妻女幸福……

我趕忙跑過去想拉開他,他卻一揮手把我推開,香兒也趕忙上前幫忙,也被林老板推個跟頭。

“她們可是你妻子女兒啊!你不是最在乎她們嗎?”我死命拉住他,香兒趕忙把芸娘扶到一邊。

那小女孩哀哀哭泣,芸娘也默默垂淚,林老板聽了我的話呆住了,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一把推開我逃走了。

人群散去,芸娘抹抹眼淚,強擠出個笑臉,哄哄女兒,又對我們道:“多謝姑娘,不如來舍下喝杯茶吧。”

我們隨芸娘回了家,那個家並不比我家強到哪去,屋頂似乎也漏了雨,男主人懶得修繕,連地上接雨水的盆子都還原樣放著。

“芸娘,你們開了製衣鋪,怎麼還住在這種地方?”我忍不住問道。

芸娘苦笑:“彆說是開了製衣鋪,就是在那之前,我們住在他家祖屋,本也是明德坊最大的宅子。唉……”

原來他們開了鋪子後,本來生意蒸蒸日上,日子越過越好,林老板想把生意做大,瞞著芸娘把宅子抵了,去訂了一大批綢緞,接過運綢緞的商船在海上遇到風浪,整批貨都沉了。

“那些綢緞本是給京城幾個大戶製衣的,人家定金都交了,這下我們交不上貨,還不了定金,連宅子都被放貸的收走了……”

芸娘說到這,用手帕擦試眼角,我見那手帕絲質上乘,還繡著鴛鴦,想來曾是她和林老板情濃時繡的,不由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