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深火熱(上) 彆君去兮何時還(1 / 2)

聽聞太平公主的身子見好,今日文秀邀請我去公主府看她。

我是很有些怕她的,可又怕落下個不敬公主的罪名,隻好隨文秀去了樂遊原的那個公主府。

讓我沒想到的是,公主拔除邪祟之後,竟大改從前的浮華靡奢,公主府原來的波斯軟墊和羊毛胡毯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素色氈墊和鵝絨蒲團,茜色的窗紗和彩色紗簾也都換成了素色。

公主臉色蒼白,鬱鬱寡歡,穿著墨色紗裙,歪在一張紅木雕花貴妃榻上,見了我,勉強撐起身子,略略頷首道:“聽聞真人救了太平,太平在這兒謝過了。”

我趕緊叩首還禮,道:“是臣女應該做的。”

公主示意我不必拘禮,坐在她手邊的小榻上。

“你身子怎樣了?”文秀大大咧咧地道。

“唉,我怕是命不久矣,罷了,能早些去陪夫郎也好。”太平輕輕拭淚。

文秀道:“你切莫胡思亂想。禦醫給你開的方子,你可好好喝了?”

太平點點頭,有氣無力地道:“沒有用的,人生一場空虛大夢,凡塵俗世也不過虛妄……”

這跟我前幾日見到的荒淫無度、囂張跋扈的太平公主差得未免太遠了些。

“不會是被奪舍了吧……”我不禁心中暗疑。

公主和文秀閒話一會兒,見我拘謹,便叫小廚房呈上餐食。

我見那擺設的看盤極為精巧,竟是七個三寸大小的五彩小樂人,各自摟著琵琶樂鼓,衣著靚麗、麵容精致,栩栩如生。

我暗暗稱奇,拿起一個仔細端詳,發現這竟是麵皮裹上蔬菜餡做的點心,心道這宮中手藝師父真是了不起,竟能把這麵人捏得如此彆致。

文秀見我緊盯著那點心瞧,笑道:“這叫素蒸音聲部,中看不中吃的,你若是喜歡,便包了帶回去把玩吧。”

想到我這沒見識的樣子實在有些丟人,我羞赧道:“不合適的,我看看就好。”

公主看出我窘迫,解圍道:“真人莫要跟我客氣……玉蟾!讓廚娘過來給真人講講菜色。”

廚娘恭恭敬敬地垂首上殿,一個一個報菜名道:“這兩味主食是金乳酥、七返膏,點心有水晶龍鳳膏、火焰盞、曼陀羅夾餅,這味是蔥醋雞、西江料、暖寒花釀驢,咱們還烤了光明蝦炙、紅羊枝,湯品是鴨花湯餅。

廚娘慢條斯理地說著,我聽得心下唏噓,不管外麵如何災禍橫行,這宮中的日子還是這般享樂奢華,太平公主沉浸在喪夫之痛中,於衣食住行已經素簡許多,一頓餐食卻仍是這般花樣百出,想來這有錢人的樂趣根本非我可想象的。

文秀不知我在想些什麼,笑道:“彆光看著,你嘗嘗這暖寒花釀驢,這是用黃酒蒸的糟爛驢肉,極是滋補的。”

於是我索性一一問了這些菜樣的作法,暗暗記在心裡:那水晶龍鳳膏是糯米磨成漿,和上棗泥用大火蒸到爆花,香兒定是愛吃的。西江料是西□□煎肉剁碎,用調料煒了,再捏成團子蒸熟,這肉圓子貓老板和狸奴定是愛吃的。楊公子於吃食不大在意,凡是我做的,他都愛吃的。

我這邊和廚娘研究得正投入,那邊廂不知為何公主竟又哭了起來。

“駙馬與我自幼相識,我怎會輕易將他忘記,莫不是文秀真當我是那種荒□□人……”

文秀趕緊打斷她道:“沒有啦,你想哪兒去了,我的意思是思念傷身,你還是要保重身體……”

“嗚嗚嗚……駙馬去了,我恨不得隨了他去,難道竟連點兒思念都吝嗇給他麼……”

“駙馬也希望你開開心心,好好過日子嘛……”

“胡說,你還不知道他,他一向小心眼的很,死了也盼望我時時刻刻惦記著他的……”

“哎呀,他……”

“他肯定埋怨我,埋怨我沒去救他……嗚嗚嗚……”

“好啦,白真人還在呢……”

“嗚嗚嗚……真人,吃菜……”

終於哄好了公主,從公主府出來,我和文秀都有些疲憊。

“唉,她以前不是這樣的,讓你見笑了。”文秀道。

我擺擺手:“公主定是受了邪祟影響性情大變,不能怪她的。”

文秀有些憂傷地道:“我以為她可以回到從前,或許是我想錯了,人一旦變了就回不去了……”

我聽她傷感,拍拍她肩膀道:“哪怕她性情變了些,你們經曆過的歲月不會改變,你永遠是她的好友,此事也不會改變。”

文秀感激地點點頭,高興了些,問我要不要與她同乘馬車回家,我卻遙遙看見了一個人正在等我,於是笑了笑與她道彆。

我以為楊公子近日因為龍女之事傷心難過,沒想到還不忘接我回家,他穿著慣常扮作人類時候的月白胡服,顯得十分英氣,雖眉宇間露出悲傷神色,但見到我還是展露了笑顏。

“等很久了吧。”我搖搖他的手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