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繁星四溢,擠落進連天碧池之中。
小漁懶懶地趴在欄杆上,看著屋簷下的燈籠隨著晚風搖搖晃晃,平日裡她定要想方設法的去抓,去刨,可這會兒卻興致缺缺。
“小漁?”
言隱的聲音由遠及近,待到人來以後碧桃十分有眼力見兒地帶走了青杏。
小漁微微仰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又趴了回去。
“小漁這是怎麼了?”
言隱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將她的裙子好生打理整齊,這才學著她的樣子趴在欄杆上,與她四目相對。
“我在想,他們都說你折壽,這是什麼意思呢?”小漁側壓著臉,說話時有些不清楚,但是言隱聽懂了。
“他們都是胡說的,你彆信。”
“都是胡說的嗎,每個人都在胡說嗎?”
小漁一臉的不信,眼睛紅紅的,小模樣委屈極了。言隱見她這樣有些心疼,想著不如說出實情算了,誰知她卻突然撲了過來。
“言隱,你不要當我是傻的,我隻是還不了解這裡的規矩,但是我不是笨蛋,我很害怕,我怕你會死,你不要瞞我好不好?”
小貓窩在溫暖熟悉的懷裡,哽咽地說著話。
“言隱,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你是我在這裡最喜歡的人了,你不要死……”
聽見“喜歡”二字,言隱垂眸思考了一會兒,最終一副無奈樣地回:“小漁,我是人,終會有這麼一天的,不必太過傷心。”
小漁這下更難過了,隱隱傳出啜泣的聲音,還伴隨著一句細小的自責聲。
“早知道,我就把老師也帶過來了,她肯定能救你。”
言隱聽了一時失笑,溫柔地哄著:“好小漁,就你一個都已經讓我費儘了力氣,哪裡還能再多一個?”
這話讓小漁誤以為是自己平日裡在家中太過鬨騰,吵著了言隱,便立馬仰頭,神色嚴肅地發誓:
“我以後再也不鬨了,我也不四處去惹事了,我什麼都不要,我隻要你不折壽。”
她想,如果不是自己沒能力又非要攬下高姐姐的事,言隱說不定也不會折壽了。
可憐小貓哭得鼻子都紅了,像是言隱已經死在她麵前了一樣。
“彆哭。”言隱幫她擦去眼淚,耐著性子哄,“隻要你開心,做什麼我都願意的,折壽不是什麼大事,隻要你多疼疼我就行了。”
“疼疼你?怎麼疼你呢?”小漁不懂這話的意思,眼神又忍不住地往他心口處瞟。
言隱瞧出了她的小心思,手疾眼快地將她給拉入懷裡,靠在自己肩上。
“小漁,你說一句喜歡我,我就能開心好久,有句老話說,笑一笑,十年少,所以你說喜歡我,就是在幫我了,懂嗎?”
小漁似懂非懂的眨著眼,焦躁不安地緊緊揪著他領口的衣裳,疑惑道:“說一句喜歡你,你就能多一天嗎?”
言隱愣怔了一下,隨後喉頭一滾,聲音壓得很低,緩緩道:“是的。”
“那我喜歡你!”
小漁覺得這還遠遠不夠,伸手圈攬住他的脖子,使勁兒往他身上貼。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言隱,我喜歡你!”
不遠處的轉角,正席地而坐玩著翻花繩的碧桃和青杏聽見這劃破寂靜夜空的數聲情話,不由得將頭湊在一塊兒偷笑起來。
*
高家闔府登門致謝那日,連下了好久的雨突然放晴,陽光一寸一寸照射在大地上,石子路旁的樹葉被清洗得碧綠,正滴答滴答地往下落著雨水。
小漁見高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全無往裡日半分嚴肅可怕的模樣。
高大人位居大理寺卿,正四品官職,若不是女兒麵容有損,怎會甘願配一個京城之外的商賈人家,還隻是一個嫡次子。
當初這門親事落到商賈陳家頭上時他們也是難以置信的,後麵擔心遲則生變,便零零碎碎的將兩家還在商議之中的婚事給抖了出去,高家也就那樣點頭了。
眼看著下聘的日子沒兩日了,小漁心裡難過姐姐要嫁給那樣的男人,卻又沒有什麼辦法幫忙,隻好悶悶不樂地坐在一旁低頭絞著手指。
“高大人,想必過幾日家中便有喜事要辦了吧?”
言隱抿了一口茶,微微抬眸看過去,高波點了點頭,客套了兩句,這才說出真實來意:“言大人,此次前來,一是為了感謝你醫治好了小女的臉,這二呢,也是想請你幫小女算一卦,看看她與那陳家孩子的八字如何。”
話音落下,還不待言隱開口高夫人立馬補充道:“言大人放心,我們這次不會再壞了規矩,這是產自太白山的千年野參。”
且不論京城裡的這些人都忌憚著言隱那一身的本事,就單說他這滿頭白發也讓人拿不準他的年歲,因此大家見了麵,都還是客客氣氣地叫一聲言大人,放得尊敬一些便是國師大人。
高夫人說完以後立馬就有人捧著一個盒子上前來,言隱隻隨意看一眼便知道那參還不足百年。
但千年野參向來難尋,他也不是那麼苛刻的人,因此隻要有人捧著野參求到他麵前來,他都會同意算一卦的。
但是今日卻不同,高家夫婦倆正滿含希冀地望著言隱,卻聽見他不鹹不淡地道:“今日不算卦。”
“這……”夫婦倆麵麵相覷,不知言隱是何意。
小漁見狀挺身而出,忙幫著自家人說話:“高大人,高夫人,言隱他最近身體不好,不能算卦,你們不要逼他。”
誰要是逼他,我就咬誰!
小貓這樣想著,還故意張嘴亮了亮自己口中的尖牙,誰知那兩人的注意力卻被言隱給吸引了過去。
“高大人不必著急,前些日子我已經替令愛算過一卦了,若是高大人信我,那我便多說一句,這門親事非但不能為高家助力,還會使高小姐香消玉殞。”
“這……”夫婦倆今日說話吞吞吐吐的,許久過後這才試探著問,“可不日便要下聘了,依言大人看該如何是好?”
言隱將手中的杯子放回去,扣出清脆的一聲響,隨後便見他斜睨了高波一眼,發出冷冷的質問:
“男婚女嫁,三書六禮,問名一項可過了?”
此話一出,夫婦倆恍然大悟般,止不住地連連點頭,應聲道謝。
他們現如今自然不想女兒嫁去陳家,若是留在京城,以後嫁入官宦家庭,那兩家人也能互相扶持。
高家一行人離開後,在外等候許久的夏侯疏淵直接衝了進去,恰好聽見他嫂子甜甜的一句:“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