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扭了。
太奇怪了。
小田想,她早知道太宰的思維方式異於常人,堪稱人間黑泥,哪怕放在漫畫小說裡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但饒是這樣,她也不能理解在那個平行世界裡發生的故事。
簡單概括起來就是:從[書]中得知平行世界存在的太宰治為了拯救自己素未謀麵的友人,選擇背負一切上位港口黑手黨首領並將對方引進武裝偵探社,最後為了守住這個織田能活著寫小說的世界墜下高樓,了結自己的性命。
而故事的最後,太宰不僅沒能成為織田的友人,還被織田拿著槍指著,被不太客氣地勒令了不準稱呼他為“織田作”,被當做敵人。
好慘!
但也好怪啊。
再想一想——
還是覺得好怪!
小田震撼了好一會兒,期間還走了一下神,感慨了一下六道骸居然還挺對的——原來解決掉上任首領真的能順利當上首領啊,但是當首領真的好累啊,有太宰這個累到跳樓的前車之鑒在她果然還是算了吧——最後,她又詭異地從中找到了一絲合理性。
也許他真的隻是活不下去了吧。選擇背負一切推開所有人之後,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忍受孤獨,忍受友人陌生警惕的注視,忍受自己獨自一人被留在黑暗之中,甚至連最後一點情感的慰藉都要被剝奪。
他的性格本就敏感悲觀,被壓垮後,死亡便成為最終的救贖,用以逃避現實的寧靜歸宿。
織田總說太宰是個孩子。
小田曾經不以為然,總覺得是他對太宰濾鏡太深。
畢竟沒有哪個孩子能在這個年紀當上港口黑手黨的高層乾部,成為暗世界被人忌憚的不可言說,雙手沾染的血腥與罪惡罄竹難書。
但或許,織田是對的。
他就是一個在徹底成長起來之前,離不開彆人的孩子。
小田又想起另一個世界的織田在死前對太宰的勸說,勸說他選擇光明的一邊。
他是對的,他總是對的。
太宰治,這個天生似乎適合黑暗的家夥,根本無法在黑暗中活下去。
……
小田覺得自己有些開始理解太宰了。
坦白說,她不確定這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唯有一點她可以確定的是,她根本無法與他共情。
雖說另一個世界的太宰真的把自己折騰得挺慘的,慘到她都起了惻隱之心,覺得這小混蛋也挺可憐的。但理解並不意味著認同。
從一開始,他們就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
而她能做的大概就是給他一張聯絡心理醫生的名片吧——說真的,這種程度已經完全算得上有心理疾病了吧?
小田閉上眼睛,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最後決定交給織田去操這個小混蛋的心。
她不行,她跟太宰相處不來。
但有機會的話,還是得攛掇太宰帶織田一起叛逃……武裝偵探社,這個地方能將他們都變成很不錯的人吧。
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關於首領太宰得到的那本能窺見平行世界的、被第三個人得知存在還會引起世界動蕩的——
[書]
小田想著想著,頭又開始疼了。
她睜開眼睛,滿臉苦大仇深地瞪著自己拇指上的指環,沢田口中能夠影響世界的基石。
它們真的不是什麼異世界異時空異物種的親兄弟嗎?還是說現在這種漫畫設定一樣的存在都能跨世界批發了嗎?
啊,頭好癢,感覺要掉頭發了。
*
完蛋,真的在掉頭發了。
小田梳完頭完後,捧著數量遠超以往的掉發,站在洗漱台前深深陷入了沉思。
一種莫名的預感,她覺得她理想中的平靜生活正如她的頭發一樣漸漸離她遠去,而且一去不可複返。
小田:“……”
懷著一顆異常沉重的心情,小田將手中的發絲一根根扔進了垃圾桶,默默注視了一會兒後,哀悼的目光挪到左手拇指的指環上。
她伸手摸了摸,沒摘下。
然後,小田出了門。
她沒有直奔港口大樓,而是跟著直覺在外麵稍微轉了轉,成功在石橋邊看見了那個即將入水的少年乾部。
她佯裝路過,又在經過他身後時若無其事地停下腳步,態度是挑不出差錯的客氣禮貌:“太宰先生。”
“……”
少年沒回頭看她,又輕又軟的嗓音裡透著些懶洋洋的倦意:“你現在裝作沒看見我還來得及哦?”
“太宰先生說笑了。”
小田語氣誠懇,發自肺腑:“其實有一句話,我想跟您說很久了。”
得到漫不經心地一聲:“嗯?”
“有時間的話,您還是預約個心理醫生吧。我想組織乾部的工資完全能夠承擔得起谘詢的費用,而且現在年輕人壓力都大,看心理醫生真的不丟人的。”
“……”
“哦對了,不介意的話還請收下這張名片。我調查過了,這個醫生很擅長解決未成年人輕生問題,在業內風評很高的。”
“……”
小田看不見太宰的表情,但她隱約感受到了對方有些無語凝噎也有些想把她扔到河裡去的心情。
她並不意外這樣的結果——果然這張名片還是塞給織田效果更好一點吧?
就在小田打算收回名片的時候,太宰慢騰騰地轉過了身,語氣是生怕她聽不出的敷衍:“好嘛,我收下了,有空會去的,你彆給織——”
聲音驟然消失。
小田似有所感地抬眼,看向站在她麵前的少年。卻隻見到他垂著眼,藏匿著情緒,也藏匿著視線。但唇抿得很直,看不出半點笑意。
簡單的觀察無法判斷,但她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正死死定在她的指環上。
小田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她還有點想皺眉。
小田承認,她確實是故意讓太宰注意到指環的。但她的本意隻是想引起首領注意,在所謂的最優解中加入另一種有她存在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