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淅淅瀝瀝的雨下起，太陽最後一點餘暉也落下的時候，收貨的卡車終於悄然駛到小店門前。

老板等得焦灼，聽到聲響快步出了店門，以至於雨點弄花了鏡片也無暇顧及。

一個戴鴨舌帽的人打開車門跳下，後麵跟著另一個戴墨鏡的。

鴨舌帽首先開口：“貨在哪裡？”

擦了把臉上的雨水，老板帶著邀功的語氣道：“就在裡麵呢，隨我一起來看。”

三個人進入後廚，老板擰動暗處機關，一個入口就此顯現。

鶴行雲早早聽到腳步聲，調整好姿勢閉上眼睛躺屍。

閉上眼雖然看不到，但他有感知生物活動的特彆方式。

不同種族、不同個體有獨一無二的氣息，由於鶴行雲對氣息格外敏感，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便呈現一幅由氣息構築的場景——一片黑暗中，三簇白色火苗正在跳動。

其中一簇靠近停在床邊，並且分出一小簇向他襲來。

“嗯？”

正要出手摸一摸鶴行雲臉皮的鴨舌帽落了空。這個被他們選中的“新貨”，剛才在睡夢中翻了個身。

他本來是一時興起，看到貨物皮膚比玉石還要潔淨，忍不住上手去摸，結果不巧正好錯過，導致身後的同夥墨鏡看向他的眼神都奇怪起來。

墨鏡：“我就說你是gay吧！現在對貨物動手動腳，回去我告訴老大！”

“gay你媽，老大連你的臉都不記得還想告狀，”鴨舌帽兩手穿過鶴行雲腋下，把他上肢抬起：“去把箱子拿來，光看著不乾活。”

墨鏡和老板一起把箱子搬來，鴨舌帽則吃力地抬起鶴行雲，又使喚人幫忙搭把手，才把鶴行雲整個裝到了箱子裡。

室內燈光昏暗，墨鏡抬的時候甚至看到“貨物”皺了皺眉，心想自己最近太累都出現幻覺了，過幾天應該申請休假。

鴨舌帽捏起鼻子抱怨道：“看起來高高瘦瘦，沒想到分量不輕。話說箱子味道真夠大的，這原來裝的什麼？”

老板訕笑道：“上次買了一箱魚，正趕上節慶忘了處理，就放了一周，才剛倒掉。”

另外兩人在腦中幻想了一下當時的畫麵，胃中一股酸水泛上，差點要吐。

縮在箱子裡的鶴行雲：......

來都來了，他是那種一好奇就停不下的妖，隻好自我安慰鼻子會欺騙自己，久了自然聞不到氣味。

團夥三人此刻已經將箱子合力抬起，搖搖晃晃地將鶴行雲搬到後車廂內。

“還好藥效不錯，”墨鏡捏捏酸軟的手跳進駕駛座，對鴨舌帽道：“吃一次頂12小時，剛才折騰動靜不小，妖也沒醒。路上你看好時間，到點停車給他喂藥。”

鴨舌帽打了個響指：“知道，藥我就放在上衣外套的內袋裡，淩晨到服務區的時候你停下就行。”

服務區有他們的人，方便接應。

卡車發動機再次響起，轟隆隆的聲音淹沒在越來越大的雨中。

辦完活預備交差的兩人心情輕鬆不少，還打開了車載廣播，收聽女主播甜美的播報聲。車廂裡的鶴行雲就沒那麼好運了，腐臭味和魚腥味把他熏得暈頭轉向。

【親愛的聽眾朋友們，下麵為您播報今日新聞。】

【十月十九日已經不遠，麓山的居民們為即將到來的重大“風暴”做了充足準備，各地的支援隊伍已經陸續到達麓山妖管處。其中，來自槐江的防衛隊長陶青今天和我們頻道連線......】

鶴行雲正用播報內容轉移注意力，緊接著呲啦一陣響，後麵的語句被人強行結束。

有人關掉了廣播。

他閉上眼，黑暗中，駕駛室內的兩簇火苗突然增大了跳動幅度，顯得煩躁不安起來。

“嘖，麓山妖管處平時窩囊得像個什麼樣，一有人來幫忙就大張旗鼓宣揚，他有本事請總局F4給大家來一段唱跳啊！”

說話的人是墨鏡，他口中的妖管處鶴行雲也聽說過。

妖管處全稱兩界和平發展與管理處，以省級為單位設置，主要事務就是處理妖物在人界產生的各種爭端。

而所謂的總局，可以理解為所有省級妖管處的統領。

鶴行雲身在麓山，對麓山妖管處的廢物名聲有所耳聞，但並不了解原因。至於今年十月十九日的特殊之處，他就更是一無所知。

不過現在最該關心的就是他的生存環境......鶴行雲實在忍不住，推開箱蓋，翻個身滾出來，堂而皇之坐在箱子旁邊透氣。

下一刻，前麵沉默的鴨舌帽終於接話：“未來一段日子‘生意’估計不好做。有個小道消息，今年姓平的會過來。”

墨鏡不以為意：“總局F4裡，就他年年都來麓山、年年都來添堵，老大好幾個點都滅在他手下，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難道他真的在麓山有個白月光初戀，打算今年表白啊？”

鴨舌帽給了墨鏡一個暴栗，認為人應該少看沒營養的花邊新聞。

他和墨鏡的想法不一樣：“老大根本不記得我們這些小蝦米，你為他操什麼心。我怕的是平瀛這次來，就不再回總局。”

此話一出，眼睛手底下的方向盤都打了滑。

車險險拐了個彎，隨即傳來墨鏡格外大的聲音：“我靠你閉嘴吧！什麼恐怖新聞！”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鶴行雲百無聊賴，隻有觀察火苗的狀況一件事可做。

看到火苗搖擺不定，連他也忍不住起了好奇心，什麼人能讓他們這麼緊張？

午夜臨近，雨依舊下得鋪天蓋地，伴著閃電和雷鳴一起轟轟烈烈，沒有一點停歇的意思。23時43分，廣播又緊急發了一條通知，因為雨勢過大導致山體滑坡，部分道路已經堵塞，其中一條正是卡車原定經過的道路。

服務區去不了了，卡車隻能委屈駛入另一條舊路，墨鏡打算在十幾公裡開外的一個荒村停車，好給新貨喂藥。

雨夜往往比沒有月亮的夜晚更加漆黑，磕磕絆絆開了二十分鐘，卡車才終於看到村莊隱約的輪廓。

眼看就要到藥效失效的時刻，卡車速度逐漸減慢，鶴行雲捏著鼻子鑽回箱子裡。

本以為下一秒兩團火苗就會靠近，沒想到等了半分鐘也不見動靜。

他又從箱子裡爬出來，聽到外麵有第三個人的聲音。

“.......預報山體坍塌......換了位置接應。”

鶴行雲聽覺比人類靈敏不少，可惜隔著雨聲，聽不太清。

隨後貌似是鴨舌帽在和對方對暗號，隨後不知發生了什麼，鴨舌帽隻來得及發出一個短促的氣音，緊接著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是他倒在地上。

墨鏡注意到同伴的動靜，叫了半聲之後卻沒了聲音。

鶴行雲眸光閃動，視野再次變暗。

兩個白色火苗，一個焰火變得很小但十分平靜，這一般是昏迷的狀態。另一個則瘋狂竄動，在它的旁邊，鶴行雲看到一個光亮強上十倍不止、而且十分穩定的紅色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