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年夏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您可真年輕啊。”
話剛說出來,兩人都愣了。
夏菲先回過了神,上下打量年夏。“你跟人打架了?”
年夏矢口否認:“沒有。不小心摔的。”
“打贏了嗎?”夏菲又問。
“沒有!沒跟人打架!摔的!”年夏抬高了音量。
哪有父母不關心子女摔沒摔疼,反而關心她打沒打贏。
年夏指了指夏菲手裡的東西:“媽,你抱著西瓜乾嘛去啊?”
她一邊說一邊自然地往盆裡拿瓜,被夏菲眼疾手快地把手打掉了。
“彆動!都沒洗手你就吃。”
“給隔壁新搬來的鄰居送去。”夏菲瞅了她一眼,把盆塞她手裡:“啊正好,你幫我送下。我得回去看鍋,還燒著呢。”
“啊?不是,你下廚了?你怎麼能下廚呢?”年夏剛要上前追問,話還沒說完,夏菲就火急火燎地把門扣上了,把年夏關在了門外。
年夏扯著嗓子衝裡麵喊:“不是,你閨女都這樣了,你還差遣我送東西!”
屋裡遠遠地傳來夏菲的聲音:“你不還有手嗎?”
年夏在門口翻白眼。
這媽絕對是親的。
年夏隻能單手抱著盆往隔壁502挪。
她差點忘了,今天是遇見顧明遠的日子。
年夏站在大門敞開的502門口出神。
她不知道她應不應該像從前一樣,大大咧咧地走進去跟顧明遠招手,嬉皮笑臉地說“帥哥,你好。”還是應該瀟灑一點,把盆遞到他手上,轉身就走,留個背影給他。或是直接放在門口,最好是兩不相見。
年夏歎了口氣,把拐杖往旁邊一放,人往門框上一靠,開始認真思索各種方案的利弊,手也沒閒著從盆裡拿了塊瓜,邊想邊啃。
顧明遠從屋裡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光景。有個像小兔子一樣的小姑娘懶懶地靠在他新家的門框上,額頭上有塊淤青,右腳踝上打著石膏,手邊放著拐杖,手裡抱著一盆瓜,正拿了塊最紅的往嘴裡送。
這樣子,像是電視裡播過的,剛跟人打過架的不良少年。
年夏聽見動靜轉了頭過去,看見是顧明遠,像受了驚的兔子一樣踉蹌了一下,慌亂中還不忘把啃了半口的瓜遞給他:“你要不要吃瓜,挺甜的。”
顧明遠:“不用……謝謝……”
年夏看著自己遞出去的是咬過的瓜而不是手裡的盆,腦子裡有幾秒的短路。她深吸了一口氣,閉眼。想給自己一巴掌。
“明遠,是有新的家具到了嗎?”顧明遠的媽媽聽到客廳有聲音,從裡屋走了出來。
年夏趕緊板正身子站好,畢恭畢敬地向她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住隔壁的年夏,我媽讓我送點西瓜過來。”
年夏也有一些時日沒有見過顧明遠的媽媽了。記憶裡上一次見麵,顧阿姨還拉著她的手,笑盈盈地問顧明遠:“你倆準備什麼時候結婚啊?”
而很早很早之前,年夏也曾見過滿頭白發的她。那時候顧阿姨眼裡布滿了歲月的紅色荊棘,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千言萬語終是隻歎了一口氣。“小夏啊,你還是忘了明遠,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吧。”
不知道死去的人,是否也同活下來的人這般,如此苦痛。
顧阿姨一同從前般溫柔似水,上前伸手接過了年夏手裡的東西。“哦,是隔壁的小夏呀!你好呀,我是明遠的媽媽。我們剛剛搬過來,以後還要請你們多多幫照了。”
“哪裡哪裡,以後也承蒙您們的關照。”
顧阿姨高興地點了點頭,又上下掃了一眼年夏,笑意盈盈地開口問她:“你也是一中的學生啊?你讀高幾呀?”
“高二了,阿姨。”年夏乖巧地回答。
“哎呀,巧了啊。我們明遠也讀高二。”
“是呀,好巧啊。”
年夏在心裡歎氣。
何止啊,未來還同班,當同桌呢。
“那你們聊著,我先去忙了。”顧阿姨說著,便先進了裡屋。
顧明遠已經恢複了往常的神態,向年夏的方向伸手:“你好,我是顧明遠。”
他穿了一身簡單的白襯衫,常見的黑長褲。乾乾淨淨,溫文爾雅,若若大方。
從前的小年夏,便是對這樣的他,一見便傾了心。從此賭上了自己的青春歲月,也要贏得他一眼青睞。
年夏伸手利落地回握住了他的手:“你好呀,我是年夏。”
然後她迅速地鬆開了手,指了指來時的方向:“那,你們忙,我先回去了。”
年夏衝他笑了笑,拿起了身邊的拐杖,轉身回家。
她的眼裡,有顧明遠看不明白的悲傷。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向來時的方向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