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夏回過神來也細細擦著手裡的鹵汁,還不忘調侃他:“你吃得好慢,硬是把一顆一塊五毛錢的茶葉蛋品成了三萬塊的樣子。”
他笑笑,不說話。
他在心裡笑:這顆茶葉蛋四舍五入等於你親手喂的,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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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有雨後的青草香,兩個人回到學校的時候還早,走在路上的人三三兩兩並不多。
他們回去的必經路上要穿過籃球場,看見場上零零散散幾個男生在練球,年夏評價他們:“沒有係黎昕你打得帥。”
“有多帥?”
年夏不由得“哈哈”笑了:“帥到打石膏的程度吧。”
係黎昕的表情一僵,抓了抓頭發,不好意思地道歉:“抱歉,我高中那會害你打了好久的石膏。”
“我又沒在怪你,你道歉乾嘛呀。”年夏想起高中的事,恍惚覺得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由得覺得有些懷念:“我那時剛認識你第一天,就被你砸進了醫院,你肯定不知道我在心裡把你罵了個狗血淋頭吧。”
“但是我後來冷靜下來了,也知道這事確實不能怪你,可還是覺得你這人就挺離譜的。相處久了才發現,可能是因為生長環境的原因,你確實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樣,但你其實是特彆好的一個人。”
“嗯?”他有些疑惑地問她:“為什麼突然發我好人卡?”
年夏擺擺手笑著:“沒那麼多為什麼,就想到高中的事,突然有感而發。”
她那時候也沒想到,他們倆竟然會相熟到現在這種程度。如果不是遇見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會在哪裡,做著什麼。
正說著,球場上飛過來一個球,徑直地就要往年夏身上砸。係黎昕眼疾手快地擋在她麵前,勾手接住球。他在地上顛了顛便往回丟,還不忘問她有沒有事。
“沒事。但怎麼球老愛往我身上飛,我身上有磁鐵嗎?”
他打趣她:“可能你上輩子是個筐吧。”
年夏拿著兩根手指戳他後背:“你上輩子才是個筐呢。”
她又提醒他:“你鞋帶散了。”
係黎昕蹲下係鞋帶,年夏則背對他打量起麵前的宿舍樓。這是博士生住的地方,Z大宿舍樓群裡最有曆史感的樓群。不同於新修葺完善的本科宿舍樓,博士生樓棟仍保有上世紀的歐式建築風格,黑白灰的外牆每一道被風霜劃過的痕跡都好像在訴說著時代變更與曆史更迭。
突然有什麼巨物從正前方的頭頂上急速落了下來,“砰”地一聲撞到地麵發出巨響。
紅褐色的液體濺到牆上,杆子上,濺到年夏麵前的地上,鞋子上,衣服上,和臉上。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下一秒俯身彎腰從後背緊緊鎖住係黎昕。
她衝他大聲喊:“不要回頭!”
耳邊是不絕於耳的尖叫聲,人群奔跑的吵鬨聲,在清晨空曠的籃球場邊,此起彼伏。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有人跳樓了”,然後越來越多的人湧了過來,周邊變得越來越嘈雜。
有人在人群裡撕心裂肺地嚎,尖銳的聲音直直鑽進了耳膜裡。
“年夏?”他輕輕覆住她在發抖的手指,收進自己懷中。
無人回應。
他能感覺到自己身後的人因為恐懼而一直在抖著,呼吸聲粗重並且短促。她的手指冰涼得好像失去氣血,可是卻仍因為不想讓他回頭而固執地緊緊鎖著他。
良久,她才漸漸平複下來,顫抖著說一聲:“我沒事。”
他問她:“你能站起來嗎?”
“嗯。”
他便握著她的手掌,支撐著她慢慢起身,然後把她拉到自己麵前,用身體擋著她麵前的視線。她垂著頭,臉上還沾著紅褐色的液體,他便用拇指一點一點地擦著,直到液體都沾到他的指腹上。他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扣著她的頭,把她往自己的懷裡扣,又將她的臉埋進自己懷中,用手臂把她包了進去。他微微躬著身,附在她耳邊輕輕安撫著:“彆害怕,我在呢。”
現場很快便被警察封鎖,兩人做了筆錄後,年夏便拽著係黎昕離開現場。
她的心裡隻有一個想法,不能讓他看見一絲一毫的血肉模糊。
她的臉色仍是一片蒼白,素色的外套上沾著紅褐色的血花,看上去有些猙獰。她的眉眼裡都是難過,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歉意:“對不起,你這個外套我可能還不了你了。”
她的眸子底暗著:素灰色沾上血跡,怕是洗不掉了。
她的手指依然冰涼,還握在係黎昕掌中。他輕輕摩挲著,想向她傳遞溫熱的力量。
係黎昕知道會有很多人在親眼看見彆人親生後會得上應激障礙反應,不由得擔心她:“必要的時候要去尋求心理幫助,好不好?”
“我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她斂了斂心神,有些失落:“可是她真傻啊,人的性命隻有一條,如果沒了就沒了。那些受過的委屈,便都無處可奉還了。”
“到底有什麼是非得用輕生來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