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爽:“招待了,安排在後台了,幻神說,不吃飯,隻吃了點兒零食。”
“不能讓人餓著肚子乾活兒,那可不是咱們的待客之道——”
趙光韌想了想,直接拍板兒道,“時間還夠用,你快去隔壁大白鯊,訂一桌席麵兒送過去,豐盛點兒,彆怠慢了幻神……”
丁爽呆了呆:“可是,幻神說,他們不吃啊!”
趙光韌:“那是客套,怎麼可能不吃,送了就吃了……”
話音未落,坐在旁邊的青年開口了——
“是真的,他不會吃的。”容修說。
趙光韌納悶地看過去:“你的意思是……”
“幻……那位——”
兩字在口中過了兩遍,無論如何也沒能說出口,容修道:“看這曲子,應該是個嚴謹的人,飽吹餓唱,等會兒他有樂隊和聲任務,吃飽了氣息下不去,零食墊一下足夠了。”
“就是啊!”丁爽聞言一拍大腿,“我剛才問幻神想吃什麼,他也是這麼說的:演出前不能吃太飽。”
“那行吧,演完了再訂,不然就涼了,我一會兒過去看看。”
趙光韌吩咐丁爽,:“你回後台,在一邊候著,有什麼需要的,你多操點心。”
“好嘞,我還想求幻神簽名呢,簽我吉他上。”
丁爽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轉過身,望向坐在沙發上的青年。
趙光韌用眼角瞥他:“還有什麼事?”
“趙哥,芭蕾姐拖我帶個話……咳,她說,新來的兄弟,人挺不錯的,還會彈吉他——”
丁爽說著,誇張地往下彎腰,眼睛往上看,想看清楚男人微低的臉。
“和我是吉他同好啊,有時間一起玩啊,呃……就是這位大哥?”
“玩什麼玩?就你那水平,十萬八千裡,玩不到一起去。”趙光韌板著臉,“去去去,乾活去,彆打聽,不許纏人。”
丁爽笑嘻嘻地拖了個長音:“趙哥,求你了,小弟我這就這麼一點兒興趣愛好了啊……”
這時候,容修抬頭了,一瞬不瞬地與丁爽對視。
看那張帥得驚人的臉,丁爽愣了愣,緊張感也不知從哪來,渾身都一點點地繃緊。
就在他張了張口,想說點兒什麼的時候,容修忽然笑道:“好啊,有機會的話,請多指教。”
那嗓音的質感,仿佛一把絕好的琴,撩得人耳朵發熱。
丁爽僵硬地轉過身,“會……咳,會指教的,以後咱們一起切磋……”
這麼結巴地撂下了話,門一拉就顛兒了,他落荒而逃似的,“趙哥,我去後台了!”
*
“怎麼神叨叨的?”
趙光韌的視線從房門移開。
“你瞧瞧,還沒正式上崗呢,就有人來幫你說項兒了,芭蕾是我們店花,是個好姑娘啊!”
趙光韌老不正經地衝青年擠眉弄眼,見對方沒什麼反應,笑盈盈地轉移了話題:
“哎,我才想起來,連口喝的也沒給你準備,咖啡什麼的就彆想了,我這隻有酒,來點兒什麼?”
容修放下手裡的筆,“謝謝,白水就好。”
趙光韌從小冰櫃裡拿了一聽啤酒,又拿了礦泉水遞過去,看向茶幾上的譜子,問他:“改完了?”
“差不多,再多就是摳細節,”容修接過水喝了兩口,“沒那個必要,聲帶閉合有問題。”
“主唱的鍋?這回這個,不會還是不行吧……”
趙光韌小聲咕噥這麼一句。
容修秒懂:“以前換過?”
“何止,三年換了五個,誰知道幻神怎麼想的,哪有老換主唱的,那得流失多少粉絲啊!”
趙光韌嘟囔著,如獲至寶般地,把一張張樂譜拾掇起來,規整地裝進一個牛皮紙袋裡,說道:
“等會兒我要去後台一趟,這些譜子……”
“前頭掛了幾個和弦,細膩了些,”容修仰頭喝了半瓶水,“給了點兒編曲建議,層次感強了,不然可惜了曲子。”
“這功底也忒瓷實了您!”
趙光韌掂了掂手裡的譜子,試探般地問:“打小兒鑽研音樂的吧?念書的時候也學的這個?”
“哪念過什麼書,從小玩兒出來的。”容修說。
趙光韌眼光閃了閃。
可惜了,他心說。
很多玩band很優秀的朋友,都是中途輟學的,三十歲之後肯定會後悔的。
見容修沒再接茬,趙光韌也就沒再往深了打聽。
你來我往的工夫,趙光韌已經把一摞譜子拾掇好,裝在一個牛皮紙袋,整個遞了過去。
“怎麼?”容修沒接,抬眼看他,“這不是給您的?”
趙光韌一愣:“給我的?”
“不是麵試題麼,”容修反問,“麵試官不親自過目?”
趙光韌:“……”
您彆鬨了大哥。
這是哪門子的麵試,一堆鬼畫符,連麵試官本官都看不懂好嗎?
“那我就真的留下了啊。”
趙光韌也不客氣,揚了揚手裡的譜子,笑道:
“不過,我不專樂理,你授個權,我找個人看看可以吧?”
容修放下水瓶:“您隨意。”
“要是把它遞到幻神麵前,你說,他會不會跟我甩咧子啊?”
趙光韌一臉得意,笑的歡實,連讚小哥局器。
他在容修身邊坐下,比之前剛進來兩人坐對麵時挨得近便多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
“等會兒我帶你去外麵參觀一下,”趙光韌說,“順便熟悉工作環境,今兒客人多,留下來看個熱鬨?”
“好。”容修說。
“你以前來Live House玩過嗎?”趙光韌又問。
“玩?”他斟酌了一下,“來過,但沒正經玩過。”
趙光韌笑道:“太鬨,不習慣吧?”
“還行。”容修說。
趙光韌似乎還想再問什麼,卻頓住口,他發現青年給他的感覺很神秘,總是忍不住想要問對方更多的問題。
這種“神秘感”來得蹊蹺,乃至於心底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把這個青年留下來,決不能把他放跑,決不能讓他去死對頭那裡!
——人才太難得了,如果他去了無窮動,或是La,自家店肯定就妥妥的倒閉了啊!
——有一種人,隻能是戰友,不能是對手。
“我們店隻做傳統Live House,不是那種花裡古哨的演藝夜場,你有什麼要求,隨便說,儘管提。”
趙光韌說道:“我打算,讓你在樂隊裡適應一下,你也彆不承認,我的眼睛很毒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你以前組過樂隊吧?”
“散了。”容修回答,臉上看不出情緒,“很久以前的事了。”
趙光韌默了默,“什麼風格的?黑饅頭?”
“硬搖,重金。”容修說,“朋克做過。”
“喜歡槍花?”趙光韌眼睛發光,“涅槃呢?”
容修略一點頭:“很少有不喜歡的吧?”
“遇見知音了!”趙光韌激動萬分,冷不丁來了句,“藥藥切克鬨,槍花涅槃來一套!”
容修失笑:“……”
不知道這麼往下接。
搖滾圈裡有一句話,“生如槍花,死如涅槃”,就像文藝圈裡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一樣被用成了爛抹布。
兩人又聊了很久,提到很多國外樂隊。
說到那些樂隊,趙光韌的神色漸黯,稍帶了點兒懷念往昔的惆悵。
每一支樂隊都是偉大的,也是DK樂隊曾經努力的目標。
國內數不清的小少年,就是因為這些樂隊,愛上了搖滾,背起吉他,背井離鄉,從此唱歌討生活。
愛的深切了,看不見彆個。
甚至沒有好好的坐下來想一想,這一行,真的能養活一家老小麼?
背著的吉他是沉重的,腳下的道路是崎嶇的。
未來是迷茫的。
世界這麼大,這一背一走,就是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