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看見她這般模樣,也提不起訓斥的念頭,半是生氣半是心疼,抬頭瞪了立在身邊的馮媽媽一眼,馮媽媽會意,立馬上前道:“二姑娘莫要心急,如今皇後娘娘有孕,凡事定是要以皇後娘娘為主,這伴讀曆來都是四人,又是皇後娘娘早就定好了的,怕是現如今也已經改不了了。可昭儀娘娘怕委屈了二姑娘,特意向皇上請了恩旨,要接二姑娘入宮小住呢!到時候還是跟公主一起讀書,半點兒差彆都沒有。”
嫣鸞止了哭泣,有點懵懂的道:“當不成伴讀,這樣入宮我才不要!”
“哎喲,我的二姑娘,這是多大的恩典。”馮媽媽端來小丫鬟送來的紅漆茶盤,拿起一碗茶先遞給霍氏,後遞給嫣鸞,不緊不慢的道:“二姑娘您想啊,伴讀說的好聽,不也就是陪公主玩鬨的奴才罷了,但咱們可是昭儀娘娘請來的貴客,若是進宮,誰敢怠慢?這上麵大姑娘和三姑娘就低了咱們一頭。再者,咱們已經富貴到這個地步了,做公主伴讀,不也就是盼著有公主做主,將來出嫁時被人高看一眼罷了。延大爺終究還是去了,可二姑娘你不一樣,二爺有功名暫且不提,咱不僅是宣平侯府嫡女,更是霍國公府的外孫,何苦沒得跟她們置氣?以後就算是有什麼,哪兩個還能爭過你不成?”
以後若是有什麼,馮媽媽並未細細說,但嫣鸞模模糊糊懂一點,無非說的就是及笄之後說親事這些,想及此,她又不禁扭捏起來。
霍氏抿了一口茶水,讚許的看了馮媽媽一眼,她本擔心嫣鸞嫌棄這樣入宮會丟人,鬨著不肯去,沒想到馮媽媽一番話下來,嫣鸞竟也默認了。眼見火候差不多了,她才道:“你小姨也是為你操碎了心,公主讀書請的都是朝中有名的太傅,教養嬤嬤什麼的都是頂頂好的,身邊的又都是有身份的貴女,你可莫要辜負你小姨的一片苦心。”
嫣鸞想起了平時見霍昭儀時的模樣,小姨雖然脾氣不好,但對自己可真是好的沒話說。每次見麵都笑臉相迎,妝匣裡的簪釵也多為她所贈,思及此,嫣鸞點了點頭,對霍氏道:“知道了,母親。”
霍氏點了點頭,道:“宮中貴人雖多,可也不必太過拘謹。大皇子二皇子也在宮裡,討不得皇後喜歡不打緊,萬要跟皇子們處好!好了,你先回去收拾著罷。”
待嫣鸞走後,霍氏微微歎了口氣,馮媽媽走上前邊替霍氏捶背,邊說道:“二姑娘也大了,太太自然也得為姑娘打算,都是為了她好。”
霍氏道:“我如何不知,現國公府跟皇子適齡的女兒隻得一個庶女,庶女如何上的了台麵?如何當皇子正妃?偏隻有我嫣兒合適,我是舍不得也得舍得了。若今日是二爺為宣平侯府世子,我何苦這般被動,推嫣兒入這龍潭虎穴!”說罷,不禁扶額歎息。
馮媽媽手上的力道愈加強烈,道:“有霍國公府和宣平侯府做背後靠山,有何人敢欺負姑娘?太太多心了。昭儀娘娘信裡說的好啊,先讓二姑娘進宮跟皇子相處相處,培養一下感情,總是好的。”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又複而有力:“咱們國公府,早晚得出一個皇後!”
壽安堂內,侯老太太看著下方的兩個孫女,眼神欣慰,道:“聖旨已下,等到三個月後,你們倆跟嫣兒正好一道入宮。嫣兒那有霍氏提點,我倒是不擔心。唯擔心有你倆,我說的,可得細細聽著,宮中水有千丈深,行錯一步便有可能萬劫不複,做事說話前,萬萬得細細斟酌。”
青鸞和驚鸞相視一眼,雖弄不懂為什麼嫣鸞為什麼也會進宮,可還是老實的低聲稱是。
侯老太太不動聲色的掃了倆人一眼,看著倆人的表現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們疑惑嫣鸞進宮一事,可我今天說一句話你們記著,人生在世,尤其是在宮中,疑惑之事再多,再急切,也萬萬不可貿然發問。須得自己在腦子裡想想,這句話該不該說,這個事該不該做,再去問,再去做!彆落人口實,到時候哭都沒地哭,還要惹來殺身之禍!”
這一番話說的又急又快,仿佛直擊驚鸞天靈蓋,這種被長輩訓話的場景,她好似很多年都沒再經曆。外麵像是有風的樣子,梨花木隔窗上的窗紙被風吹的吱吱作響。
侯老太太抿了一口茶,接著說道:“若有疑惑,便該想想權勢二字。權勢二字說來輕鬆,可得到卻何嘗容易!自古以來多少紛爭,皆為這二字,可救人亦可殺人。你們大了,有些事情也該清楚,雖你們三個都是我孫,可到底是不一樣。嫣鸞外祖家,如今是何等的權勢滔天。”
侯老太太搖了搖頭,接著道:“霍國公年少時命途多舛,早早就沒了爹娘,幸虧得其夫人娘家看重,許愛女,平仕途,幾經飄搖才做上宰相,有了如今霍國公的地位。他本人才華橫溢,正氣淩然,對皇上忠貞不二,隻一點不好,對他夫人過於聽從!偏偏那霍老夫人,是個極有想法的女子。”侯老夫人娓娓道來,似是在回憶。
驚鸞總結了一下,霍國公是依靠老婆娘家發跡的,但霍國公本人也很有才能,不捧不知道,一捧嚇一跳,直接就當上了宰相。大多數男人在依靠老婆娘家發跡之後多會做一些忘恩負義的事,至少會搞一下小老婆庶子庶女惡心惡心原配,可霍國公非但沒有,聽說更是從無妾室。這樣優秀的好男人隻有一個缺點,就是懼內。
驚鸞大囧,其實並不覺得這是缺點。
“霍老夫人這個人你們也見過,在內將霍國公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在外時常施糧賑災,名聲極好,無人不服氣她。要說起來,她也算是女中豪傑。”侯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道:“你們可知我為什麼要跟你們講這陳芝麻穀子的事?咱們跟霍國公府也是親家,前一陣子你祖父便打聽著,朝上有人彈劾皇後娘娘,說她家世不顯,德不配位,怎麼能為一國之母?”
青鸞跟驚鸞皆大驚,她們才回府不久,又深在閨中,確實沒有人跟她們講個這些。
驚鸞還在深思,青鸞先忍不住道:“怎麼會如此?皇後娘娘雖說家世不顯,可皇上登基之後卻是封了魏其侯的!況皇上還是二王爺時,魏其侯便多為關照,皇後娘娘膝下還有兩子,若是皇後娘娘德不配位,又有誰能做一國之母?”
侯老夫人聲音淡淡:“若不是魏其侯曾對皇上有大恩,皇後怕是連入宮的資格都不會有。一國之母,若說起來,霍昭儀倒是更加合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