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赤壁。呂蒙從來沒有料到這……(1 / 2)

赤壁。

呂蒙從來沒有料到這場冥冥之中,似有天數的戰役,自己居然是坐在書案前,從沙盤上一天天的“看”完的。周瑜從公安返回後,調兵遣將,把各部軍隊發往夏口,烏林等重地,以待劉備的聯軍。等到一帳的人走得稀稀落落之後,周瑜才轉頭對呂蒙說:“你箭傷未愈,這次就留在我帳內暫作參軍,可好?”

呂蒙隻好把本部兵馬交給丁奉,每日與周瑜,魯肅和程普等人在帳內打點兵械糧草,處理探報軍情。沙盤隨著各部人馬落腳點的增多越來越大,曹軍集合的戰船越來越多,幾員主帥的眉間溝壑也越來越深。劉備的人馬到達後,因為一來諸多能人指揮風格迥異,二來兩方水軍與步兵互不通話,協作調應頗為混亂。眼看著中軍大帳漸漸忙亂不能招架,呂蒙索性和魯肅一樣,把自己的行帳搬到了周瑜的住處邊上,取隨叫隨到的意思。

吳候孫權遣張昭作後備糧草調配。呂蒙擔心張昭曾經主降,現在開戰,又委任與大軍性命攸關的大事,心裡難免有些疙瘩。他私下詢問周瑜之時,周瑜隻是取出一封竹簡。呂蒙展開竹簡,原是吳候的一封信,上書:…邂逅不如意,便還就孤,孤當與孟德決之。

呂蒙無言。他從未想過自江夏一役後時常意氣風發的吳候,竟能用辭如此溫和委婉。話雖如此,此刻他不仰仗周瑜,又能如何呢?

周瑜看到他皺眉茫然,把竹簡從他手裡拿過,微微一笑:“我說過,得此主,你我幸也。”

後人都說東吳周郎是如何羽扇指處,強櫓轉眼就灰飛煙滅的。麵對曹軍遮天蔽日的船帆和一望無際的鐵甲營盤,周瑜倒真是在眾將麵前坦然自若,談笑風生。這顆定心丸從將軍傳到都尉,從都尉傳到校尉,連普通一兵都認定,周郎自然有妙計,早已成竹在胸。

但呂蒙知道,待夜深人靜後,都督的帳內往往燈影搖曳,不到四更天不熄,隔三岔五的就是一個通宵。他心裡憂慮,幾次走進去,想看看都督是否和衣睡過去了,卻總發現周瑜坐在案邊,兩眼炯炯,但眼窩卻深摳下去。“彆擔心,福淺之人,睡不了長覺。”周瑜微微一笑。

勞心是個遠比勞力更苦的差事。行伍之人,能睡是福,因為誰都不知道下一次安穩覺會在哪裡。呂蒙當年練就了一套隨地倒頭就死睡的本事,這兩年大概因為年紀長了,居然也會長夜無眠,不得不爬起來夜觀天象了。

入冬一個月,兩方小心翼翼的交鋒了幾次作試探。首戰之後,不擅長水戰的曹軍退到江北駐紮。東吳和劉備的軍隊在南岸對峙。時至隆冬十二月,天氣放晴,正如周瑜所料,洞庭湖上起了東南風。隨即,黃蓋詐降,順東南風駛向烏林。火船乘風闖入曹軍船陣,頓時一片火海,迅速延及岸邊營屯。聯軍乘勢攻擊,曹軍傷亡慘重。曹操看出來已不能挽回敗局,下令燒餘船,引軍退走。

周瑜站在船頭,眼睛盯著遠處人間地獄般的火海,緊握護欄一言不發。良久,他無可奈何的歎一聲:“造孽啊。”

魯肅問道:“勝利在望,碩果唾手可得,公瑾何出此言?“

“與我軍直麵迎戰的,是荊州劉表的舊部。曹賊的步兵主力仍然在岸上蠢蠢欲動。這一把火,不過是燒了他們登岸的路徑而已。“周瑜遙遙指向烏林方向,”更何況,這一戰荊州水軍死傷慘重。日後我們接手,豈不是在這裡自損元氣?“

“公瑾想的果然長遠啊。“魯肅點點頭。

呂蒙看看周瑜,又看看被火光映紅的大半個天空,江麵如血,赤色波濤中金蛇亂舞。曹軍自年初起兵,號稱八十萬,實為二十萬,一路過新野,當陽,江陵,勢如破竹,但今天止於赤壁。這樣一場籌劃已久的戰爭,不會這麼乾乾淨淨的結束。呂蒙突然感到心煩意亂。真不知還要葬送多少枯骨,才能成就一個君主的功業。想到此,他無聲的歎了口氣。

半個月後,待殘兵餘孽都被清理,水師大帳內迎來了諸將期盼已久,人人摩拳擦掌的慶功宴。周瑜被吳主拜為大都督,各級將士自有封賞。當晚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周瑜一反常態的接了諸將的敬酒,居然來者不拒,一飲而儘。帳中早就傳說大都督海量,卻沒有見過他的底細。他這一作表帥,惹得甘寧周泰一夥人狂喜之下,大呼小叫的開了車輪戰術,頓時鬨的窮凶極惡。不到一個半時辰,魯肅臨陣逃脫,程普黃蓋等老將推說不勝,周瑜也堪堪是眼暘耳熱,玉山傾倒。呂蒙一見勢頭不對,也顧不得盯著麵色不善的陵統和洋洋自得的甘寧了,急忙把周瑜拖出酒宴場,扶到寢帳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