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雪臉上的從容有些掛不住。
瞥見寧了之繞過她就要上前一步,花楹伸手攔住他。
寧了之冷冷看著她,“與你無關。”
爆發的前兆。
花楹抱著看好戲的心態聽話的閃到了一旁。
“了之……”沈暮雪突然有些害怕仰頭看著他。
花楹覺得好笑,明明之前是她給了寧了之太多可能性,導致寧了之深陷這段不可能的感情,現在又和常常欺淩他的齊修桓滾在一起。
怎麼看都好笑得很。
齊修桓擋在沈暮雪的身前,帶著平日的那股囂張氣焰,“你要做什麼,有本事衝我來,彆傷害師尊。”
“沈師叔是中藥了之後變弱了,也輪不到齊同門保護吧。”花楹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出聲。
沈暮雪上前一步,“修桓退下吧,我和了之可能有些誤會要解決。”
“沈師叔有什麼誤會要解決啊?”花楹驚歎一聲,捂著嘴大聲喊道,“我就說沈師叔自製力那有這麼差,剛剛和齊同門滾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沈師叔。”
“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其實明眼都看得出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花楹偏偏要裝傻充愣多看點沈暮雪的笑話。
沈暮雪尷尬道:“師侄這倒也不是。”
“一定是!”花楹氣憤填膺。
三人在那裡爭吵了一時半會,也不見關鍵人物出聲,便忍不住朝他投去目光。
寧了之出乎意料的平靜開口:“他可有強迫你?”
沈暮雪下意識想點頭,猶豫之後還是搖了搖頭,“了之……”
沈暮雪伸出手來,想牽他的手同他解釋。
寧了之側身躲過。
在沈暮雪錯愕的目光下,寧了之走了出去。
花楹見狀也跟了出去,沈暮雪腳尖一動,齊修桓卻一把拉住她。
“你要和他解釋什麼?他遲早要知道的,還是他比我重要?”
沈暮雪失神的搖搖頭,“沒有。”
走出不遠的花楹恨不得回頭罵一聲狗男女。
到底是那個作者寫出這麼陰間的小說。
反正花楹是不能容忍自己風光霽月的大師兄和海後沈暮雪苦儘甘來,去他媽的虐戀情深。
結局he誰都彆想。
花楹躡手躡腳跟在寧了之的身後,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所以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現在是夜晚,這個城主酷愛隱居山林,於是城主周圍有不少高大的樹木,簡直可以說得上是個迷宮,又正直夏日,顯得黑壓壓陰沉沉的。
有風刮過,花楹莫名覺得涼颼颼的。
離城主府走出一段距離後,花楹已經找不到了回去的方向。
她有些不安,現在隻能緊跟寧了之了。
寧了之停下腳步,冷冷道:“為什麼要跟著?”
“因為你是我的夫君啊,”花楹理所應當道,“況且,夫君不是說好要保護我生生世世的嗎?”
花楹看著他眨眨眼。
“是你做的,對嗎?”
“什麼?”花楹沒明白。
他轉過身來,不耐煩的又重複一遍:“你安排的一出好戲。”
“?不是魅妖一手策劃的嗎?”花楹是真的沒聽懂。
“是嗎?”寧了之步步緊逼。
花楹被他直勾勾的盯著忍不住後退,直到後背抵到一個硬物,她才停下腳步。
無路可退了。
花楹才抬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寧了之眸光沉沉,眉眼深邃,專注的看著一個人時,把五官的優點發揮到了極致。
花楹捫心自問,這張臉真是長到了她的心坎上。
可這人下一秒說出口的話冷冰冰的,將她拉了回來,“是嗎?回答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的目光帶著審判的意味,花楹不自在的彆過臉。
“在殿上有意無意暗示魅妖師尊和齊修桓關係親密的是不是你?故意和我親近的人是不是你?”
寧了之粗暴的捏著花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
花楹的下巴火辣辣的疼,她不明白了。
原主暗示齊修桓與沈暮雪關係親密隻是想羞辱沈暮雪,與寧了之親近而是少女天真傲慢的喜歡。
他怎麼能想到頭腦簡單的原主會有這般的心機去設計魅妖會因為兩人關係親近,交合的概率大,而提前布好了這個局。
但原主確實做了,所以花楹隻能認了,“是我。”
“那,大小姐看到這個結果滿意嗎?”
花楹仿佛被什麼刺痛了一下,酸脹感湧上心頭。
“我做了,但我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我解釋了,你會信嗎?”
寧了之輕微揚了下唇角,“你覺得我會信嗎?”
“信不信由你,”花楹強裝出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反正你現在不能對我動手。”
“這就是大小姐敢跟著我來這裡的理由?”
兩人離得極近,近到花楹可細細數清楚他眼睛上濃密的睫羽,此時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讓花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反抱身後的樹乾,仰頭瞪他:“無論怎麼樣,有願力的作用,你不救也得救。”
“也是。”
正當花楹鬆了口氣時,他慢慢道:
“若這魅妖殺了你,便算不得我動手了。”
花楹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而寧了之悶笑幾聲開始後退,夜晚漆黑寧靜,隻有稀稀落落的月光映照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花楹慌張的跑上去想拉住他,“等等!我們好好談談。”
“我和你有什麼可說的呢,大小姐。”他側身躲開,饒有興味的欣賞她這哀求情態。
“對不起,對不起,”花楹隻能抓住最後一棵稻草,半跪著哀求道,“我以前對不起你,都是我的錯。”
她不想死。
“沒用了。”
寧了之輕笑一聲,毫無猶豫的轉身逃往黑暗看不見的儘頭裡。
花楹跌跌撞撞的起身,想去追他。
寧了之鐵了心想她去死,又怎麼會停下來等她。
最後隻餘他的笑聲散入風裡,一身白衣漸漸陷進虛無的黑暗中。
如同他的人。
冰冷又琢磨不透。
花楹無力癱坐於地上,失神的看著他消失的方向。
莫名來這個異世界,莫名被人冤枉,莫名的承受這一切,莫名的將要死在魅妖手裡。
短短一天給她的經曆實在太累了。
她呆呆的看著漫無邊際的黑暗蔓延。
直到臉上傳來一股濕熱,她後知後覺的抬手,隔著朦朧的眼睛,她窺見了掌心的點點淚痕。
於是她又呆呆的看了良久。
直到眼睛酸痛難忍,她才慢慢把埋頭進膝蓋間,悲不能已。
耳邊有風刮過。
她不能死在這裡,她不能讓寧了之好過。
花楹決定忘記方才的一切,因為她想活。
她睜著一雙淚眼僵硬起身,她點了一簇火苗,照亮了周圍的環境,小心翼翼往前走。
她是鳳凰,天生會用火,可是還未成年,便不可化形。
而原主性格本身不學無術,加上原主爹娘寵溺她,導致了原主十六年來連最基礎的禦劍飛行都沒學會。
精致小巧的繡鞋踩上蒼翠的雜草,發出悉悉率率的響聲,一切安靜的可怕。
花楹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上,一刻也不敢放鬆。
她眯起眼睛,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時暗香若有若無的襲來,她捏著那星點火苗,抬手朝某個暗處丟出。
“出來。”
“你沒有中招?”有紅衣女子從樹後飄出來。
“很意外嗎?”
花楹打量著眼前這個妖豔到極致的魅妖,考慮沒有交合精血維持的魅妖,自己到底有多少勝算。
魅妖不解道:“你不是喜歡那人凡人男子嗎?我看他戾氣極重,不是什麼好人。”
“之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不過,”花楹看著她,“你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人吧?”
魅妖哈哈一笑,“我不是什麼好妖。”
“這樣,世間最痛莫過失情,我幫你了結了性命如何?”
花楹麵無表情:“我有拒絕的權利嗎?”
“沒有。”
魅妖抬指拈花,花瓣儘數宛如利箭破空襲來。
之後花瓣便在鳳凰的上古神火中化成齏粉,飄落在地上。
待到花楹抬眼,魅妖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脖頸突然傳來柔軟光滑的觸感,花楹扭頭,便見魅妖絕美的臉就靠在她的肩上。
寧了之斜靠於城主府的大門邊,遙遙看著兩道白影由遠而近,最後在他麵前落定。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冰冷高貴,正是齊修桓和沈暮雪。
“了之,師侄呢?”沈暮雪左右看去,始終不見花楹的身影。
“她沒跟我。”寧了之淡淡出聲。
沈暮雪冷豔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怎麼會,她不是跟在你身後嗎?“
“不是。”
齊修桓大步向前,一把拽住寧了之的衣領惡狠狠道:“老實說,分明方才花楹就跟在你身後,要不然,宗門大小姐失蹤,誰也吃不兜著走!”
寧了之喚出黑劍,冷冷看著他:“放開。”
劍身通體漆黑,鋒芒直逼他衣領上的手。
點點斑駁的血滴落在白衣上,齊修桓慘叫著收回手。
沈暮雪見狀,急忙插在二人中央,好言好語的勸說:“了之,他是你的大師兄。”
“你後收的弟子,他配稱得上大師兄?”寧了之收回劍矢,冷眼看她。
沈暮雪左右為難,“了之,彆這樣……”
齊修桓盛氣淩人的警告他:“你要是說不出來,我們都得被宗主扒一層皮。”
“與我何乾?”
“你……”
齊修桓越過沈暮雪,抬起手來就要給寧了之點顏色瞧瞧。
“等等,修桓。”沈暮雪伸手想要攔他。
寧了之抱臂看他,一副瞧螻蟻的眼神。
場麵亂成一團。
“嗯?怎麼這麼熱鬨?”花楹從林中踱步出來,一身明橙色衣裳陷在黑暗中,好似一盞發出融融暖陽的明燈。
三人朝她投來詫異的目光。
沈暮雪驚訝:“師侄,你有沒有遇到什麼?”
花楹搖搖頭,“沒有。”
“那你們現在遇到了。”
頭上有女子絲絲纏倦,魅惑十足的聲音響起。
魅妖獨特的香氣落在鼻尖,花瓣聚合之處,魅妖的影子漸漸出現。
眾人如臨大敵,在心裡默默計算和方才吸了沈暮雪交合之氣的魅妖打,有幾分勝算。
花楹繃著的弦一下卻鬆了下來。
寧了之若有所思目光落在魅妖身上,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魅妖唇角含著一絲笑意,緩緩走進,手裡還撚著翠嫩欲滴的桃花枝。
沈暮雪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堂堂第一宗門的大劍仙麵對一個剛剛覺醒的上古妖族,握劍的手竟有些發顫。
齊修桓雖知道這個是實力沒完全恢複的上古魅妖,但一向囂張的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魅妖輕輕抬手,桃花化成了齏粉散在了風中。
“小心!”沈暮雪以劍格擋在三人前頭。
魅妖卻掩唇一笑,齏粉如勁風襲來,毫無阻礙的落在每個人的身上。
三人不知所措之際,有女子飄忽的聲音婉婉道來:“可盼與溫景和喜結連理?”
“是希望重獲得新生嗎?”
下一秒,花楹和另一邊的沈暮雪齊齊倒地。
齊修桓眼疾手快的扶住沈暮雪,寧了之同樣伸出的手卻僵在了半空。
“你對她做了什麼?”齊修桓質問魅妖。
魅妖言笑晏晏,沒答話。
惱羞成怒的齊修桓拔劍就要朝魅妖斬下,魅妖渾然不在意,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紅繩。
“想清楚了,她們兩的命在我手裡。”
齊修桓咬牙切齒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們二人現在和我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她們隻要死在外麵我也會死,”魅妖舔了下嘴角,“但是她們活著出來,我大漲修為,所以我不反對你們救她們。”
隨後她衣袖掩唇又嬌笑一聲:“但想救她們兩個要一起進幻境裡同甘共苦哦。”
齊修桓沉默許久之後,雙指搭上了沈暮雪的靈台,轉眼便失去了意識。
魅妖滿意的笑了,轉頭看向遲遲未動的寧了之,“公子可是要救這位躺在地上的仙子。”
“不是。”寧了之冷聲道,俯身就要點上沈暮雪的靈台。
“等等,”魅妖有些詫異,卻還是勸說道,“那位公子救了另一位姑娘,公子不考慮救她嗎?若是袖手旁觀這位姑娘未免太可憐了吧?”
魅妖故作心疼的看著在痛苦幻境掙紮的花楹。
“與我何乾,”寧了之卻是不看花楹一眼。
他戳穿魅妖的意圖,“你想我去救她,是想要達成加修為的目的,但若是她死了呢?”
魅妖撚著柳枝用力了幾分,不安的等待著他的下文。
“她死了,你會遭到反噬,一切功虧一簣,包括你蘇醒時的修為,對嗎?”
寧了之抬眼望向她,漆黑的眸子如無底洞,讓人一眼望不到儘頭。
魅妖故作鎮定的反駁道:“一派胡言!”
指間落在沈暮雪的眉心的瞬間,寧了之輕笑一聲,絲毫不在意她的反駁,了當的說出了他真正的圖謀:
“更何況,我本就想取大小姐的性命多時。”
直到寧了之消失,魅妖才一把扯下另一根障眼法的紅線,看著地上的花楹幽幽歎了一聲。
“看到了嗎?世間男子多是薄情寡義,還非要和我打賭試探。”
不久前,魅妖早就認出了花楹是高自己一等的鳳凰一族,妖族等級分明,按理說魅妖要向花楹臣服,但是她瞧不起花楹這副為一個男子要死要活的模樣。
所以就有了方才,沈暮雪和花楹陷入夢境,要寧了之二選一的場麵。
出乎意料的是寧了之毫不猶豫的選了沈暮雪。
“看到了,”花楹慢慢睜開眼睛,無所謂道,“他救不救我都無關緊要,我隻想和他成親。”
“為何?”魅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發絲,“為何要和一個不愛你的男子成親?”
花楹耐心道:“成親不一定是因為愛,而且他愛不愛我不在乎。”
魅妖問:“隻要成親?”
花楹點頭。
“你是上古鳳凰一脈,世間男子都要為你趨之若鶩,何必苦苦追尋一個空有皮囊的男子?”
“和他成親自有我的道理。”花楹走到沈暮雪的身旁。
她也不想去求寧了之,可她也不是真正的鳳凰,任何人都有苦衷。
而她的苦衷就是寧了之即使棄她千百遍,她也要和寧了之成親。
“還說不愛。”魅妖嘀咕一聲,轉頭看她。
“你在做什麼!”
魅妖的目光落在花楹放在沈暮雪靈台上的手,衝上前想要攔她,“你知不知道,你進去你有可能會死!”
“但是呢,好戲不可錯過。”
魅妖無奈,布了陣法守著失去意識的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