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靠海的小城。
說是小城也算不上,經濟發展太滯後了,都是排列零散的自建房,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風景還不錯。
李夜泊在這裡生活了十八年。
今夏李夜泊正好升高三,是學校的重點苗子,老師說他成績很好,高考正常發揮能上一線城市的名牌大學。
李夜泊從來沒有過關於大學或者以後任何時期的期待,高三開學的時候老師有問過他對於以後要上哪所高校有目標或者想法嗎?李夜泊搖頭說還沒有想過。
那時候老師以為李夜泊還沒有想好要上哪所學校,但其實李夜泊說的是他整個人生。
海風吹在發上,臉上,吹起李夜泊洗得脫色的校服襯衫。
季溫推開二樓把陽台和客廳隔開的推拉門,坐到灰色單人沙發上。夏天的早晨很涼爽,對麵就是海,季溫整個人半陷在沙發裡,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看著海。
海風陣陣地吹,負責照顧季溫的阿姨站在二樓樓梯對季溫講話:“怎麼到那裡去了,吹風容易著涼”
隔著玻璃,耳邊更多是風的聲音,季溫沒聽清阿姨講什麼。
轉頭看到玻璃門上映著的自己,頭發已經被吹的亂糟糟,季溫衝客廳裡在打掃的阿姨喊:“王阿姨,你剛剛說什麼?”
王阿姨正放下剛擦好的茶杯去拿另一個茶杯,沒聽到季溫說話。
季溫無聲地張了張嘴,又轉頭看海。
海麵一直延伸,季溫試圖看到最遠處,慢慢湧動的海水,再往前,就漸漸模糊了。
季溫抬手遮住一點光,頭歪在沙發上,眼底是一片藍。
季溫覺得藍色的海像藍色的夢一樣。
快要眯起眼睡著的時候,一個穿著最普通樣式襯衫長褲的男生騎著自行車拐了個彎就從季溫麵前穿過,白色的襯衫隨風飄著,若隱若現的皮膚與海水錯位相接,這下真的是夢裡才會出現的場景了,季溫想。
季溫抬頭想看那人的臉,可惜那人已經越騎越遠,季溫隻能看到飄起的襯衫下擺。
王阿姨在季溫下樓時告訴季溫季先生打電話過來了。
季溫問阿姨:“說了什麼。”
“季先生說早上讓助理把你在老彆墅的東西給寄過來了,明天早上就到”
季溫站在餐桌前倒了杯水似乎並不在意但還是問了一句“沒說彆的了?”
王阿姨用圍裙擦了擦手補充“我聽電話裡有雜音好像是你弟弟說要睡你那屋,季先生說除了你哥那屋還有這麼多房間想睡那間睡哪間。除此之外,季先生倒是沒說彆的了”
季溫點點頭喝了口水咽下想說的話。
季長苛比他小兩歲,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今年剛跟著季先生的新婚妻子到季家彆墅,相處不到兩個月季溫就被他爸緊急通知換個地方生活一段時間,季溫去找他爸季先生問為什麼,他爸含含糊糊說了一段話,大概意思是新婚太太還不習慣和老公前妻的兒子一棟房子生活,總是覺得彆扭,加之最近身體不太好,情緒低落不太穩定等等。
季先生隻得先讓季溫搬出去,等新婚妻子身體恢複好了後再搬回來。
當時季溫滿頭霧水,他每天最多和後媽見兩次麵,早餐一次,晚餐一次,一般打過招呼就沒什麼交流了,在後媽麵前季溫比父親的助理和阿姨的存在感還要低。
至於後媽為什麼覺得彆扭,看到季溫媽媽照片後季長苛告訴了他答案,當時季溫正在收拾行李,季長苛站在他臥室門口,季溫對他說可以進來他也不動,盯著季溫的臉看了好一會半笑不笑地對季溫說了兩句話,一句是“認識你媽之前,你知道你爸是先認識我媽的吧”另一句是“你長得和你媽好像”
說完季長苛就走了,留下季溫一個人在原地發呆,這兩句話一下勾起了季溫的回憶,把他拉到他爸媽離婚那天。
那天他正常放學,司機叔叔正常來接他,到家之後先在床上癱了一會,有人來敲門,他以為是阿姨喊他下樓吃飯,說了聲“就來”
開門之後發現門前站的不是阿姨而是她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媽。
他媽穿著黑色皮衣,墨鏡卡在衣領上,卷發有些亂糟糟,顯然剛睡醒不久。
季溫有點驚訝,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媽問“你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