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溫偷偷把元芝帶回家了,李夜泊去上學不在的時候,季溫就和元芝一起說話。
元芝喜歡跟季溫說話,通常能從早上聊的晚上,季溫總覺得元芝要把這輩子的話都說了。
當然不隻是元芝說季溫聽,有時候也是季溫說元芝聽,但元芝聽的時候很少,大部分時候都在說。
元芝說自己十三歲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在外麵流浪了十三年又回來了。
元芝說還記得那天發生的事,十三歲,上初二了,她穿的衣服破,厚厚的劉海遮住眼睛,沒人願意跟她玩,她覺得老師討厭她,同學討厭她,全世界沒人喜歡她。她那天聽同學背地裡說了一個詞,棄嬰,說她爸爸媽媽年紀大了根本生不了她,說她是被她爸爸媽媽撿的,說她是棄嬰,彆跟她玩。
她前幾年聽爸爸說過自己是從海邊被抱回來的,她想,果然,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孩。背著書包慢慢吞吞往家裡走,路過海邊的時候她想為什麼我要在這裡讓彆人討厭。她想逃走,逃到外麵,逃離這裡。
元芝說對不起自己,自己想要逃走,兜兜轉轉又逃回來了,真是荒唐。
元芝說十三年過得跟噩夢一樣,或許隻有死去才能解脫。
元芝說那個地獄,一旦下去就出不來了。
元芝說自己整夜整夜都睡不著覺。
元芝說剛開始是被強迫,到後來已經分不清是被強迫還是自願了。
季溫沒有問元芝經曆過什麼,因為他能感覺到,元芝在回憶那些的時候很痛苦。
元芝說了停,停了說,長久的循環後,元芝的聲音已經啞了,於是不得不停下。元芝似乎陷入某些回憶裡麵,季溫喊了好幾聲她的名字,元芝完全聽不到的樣子。於是季溫也不喊了,就靜靜地坐著,陪著元芝。
過了大半天,元芝似乎從回憶裡抽離出來了,望著天花板愣了一會後問季溫“你不是這裡的本地人吧”
季溫點點頭,問元芝怎麼看出來的。
元芝說:“你看起來應該是還在上學的年紀,但不用去上學”隨後看了眼桌上的水果又把視線移到季溫臉上說:“不用上學不用工作還有錢生活”
“自己一個人住這裡嗎?”元芝問季溫。
季溫說不是,但是不能很好的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去上學不用工作還有錢生活。
“我爸媽離婚了,我爸又重組了一個家庭,後媽這段時間身體不舒服,想要清淨一點的環境”
季溫削了一個蘋果遞給元芝補充說:“我現在住的地方是彆人欠債抵押給我爸的,我爸說過一段時間我就能回去,功課什麼的不用擔心,就當放了幾個月的假”
元芝沒接那個蘋果,季溫又把蘋果放到桌子上。
元芝問季溫:“那每天晚上來陪你的李夜泊,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他每天從我住的房子前麵那條路上過”
“能多給我講講你們的事嗎”
“我和李夜泊的事?”
元芝點點頭:“你的,李夜泊的,你和李夜泊的”
季溫知道元芝可能沒有足夠的耐心聽自己講故事,但她很需要什麼東西轉移注意力,她很疲憊,很需要休息,但睡不著。
季溫能做的就是把聲音放的輕輕的,儘量把元芝哄睡。
季溫先講自己怎麼和李夜泊認識的,講了那天晚上李夜泊騎自行車為了避開自己撞到牆壁,講了和李夜泊一起去夜市買了長袖長褲,講了一起去寺廟祈福,李夜泊居然什麼都沒求。
元芝問季溫“那你求了什麼願?”
季溫抿了抿嘴,那顆小尖牙抵到嘴唇上,季溫說:“當時我也沒什麼好求的,李夜泊正好在我旁邊,就隨手求了希望李夜泊能願望成真”
“本以為兩份願望能更有機會被神佛聽到,但李夜泊什麼願都沒求。”
“不過我並不遺憾”季溫笑了笑接著說“比起神佛,我更信李夜泊”
“元芝姐姐”季溫喊元芝“你有什麼要求的嗎?等哪天天氣好了,我們一起去求”
元芝搖搖頭說“我想求侵犯我的惡人下十八層地獄,體會我這種每天睡不著生不如死的痛苦,無論要我付出什麼。但神佛聽不到我的聲音,我每日每夜的求,那個人還是得不到報應”
牆上的掛鐘指到九點,李夜泊快回來了。
最近李夜泊覺得季溫氣色不太好,季溫告訴他照顧他的阿姨有事回家了,自己一個人不敢呆在大房子裡,李夜泊就決定最後一節小自習不在學校換成在季溫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