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雨天,雨天太陰冷,空氣像是沒曬乾的被子,連風都裹挾著潮濕的意味,濕噠噠的撲在人身上,叫人覺著難受起來。可後來又喜歡雨天,細細想來,雨天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我與先生的相遇。
南方的小城裡落雨是彆有一番風味的,細密的雨滴打在青磚瓦片上,再順著磚縫淋下來,在簷角處凝成巨大的水滴砸在地麵的青石板上,連天地都染成青灰色,如此來的才是最有詩意。每每雨季都能吸引大批的人駐足。我為他們的一腔詩意感到悲哀,更為自己感到悲哀。
我這樣討厭雨,卻避不開。
遇見先生完全是一場意外。先生是看雨的那一批人,雨下的大了,再不適宜撐傘賞雨,便統統的躲進我的酒館裡來。在我的亭子裡三五成群的紮成一堆。先生不同,不與旁的人一起,單獨的站在亭的最邊上,眼瞅著那絲綢的青灰色袍子打濕了,我趕忙打起一支傘走到他旁邊,替他擋住雨的攻勢。
先生見我如此,朝我笑一笑。我可發誓,小鎮絕沒有比先生更好看的人了。眼睛這樣深邃,裡麵一定住著什麼樣的妖精,要吸人進去吞吃吧。先生一副書生打扮,在這樣洋流當道的年代並不多見。雨已經打濕了他的衣袍下擺,深淺分明開來,孱弱的身影更像是要融在這天地裡了。我見先生如此,細細品來,先生才是妖精,這樣一笑就要把我的理智撕開碾碎一般。
我替他們上茶,上好的醉雨天青,先生不要,向我討了一杯酒。我替先生上酒,看到那群文人墨客早早的端了茶紮在一堆人裡,在一樣的灰白色西服裡早早的分不出誰是誰了,他們已不賞雨,隻聊天。先生還是單獨坐著,一隻手支愣著一張俊臉,眼色淡漠的望著雨。我將酒放在先生麵前,先生沉迷在雨裡,不看我。我心頭反倒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哀默。
我清楚的曉得,我更不喜歡雨了。先生喜歡雨,要勝過喜歡我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