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燎星沒有回池宅,她徑直去了涼城第一醫院,隔著一層厚厚的透明玻璃,付燎星望著住院部裡的一個小女孩。
這是她在報紙上見到的一個小孩,後她資助了她,她聽說這個女孩被拐賣在外數十年,走丟的時候太早,現在都還沒有找到自己的父母。
她見過報紙上她的樣子,才十二歲,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遍布的傷痕。
一如她一般,獨自從那般煉獄裡逃了出來。
所以當她看到這個小女孩的第一眼,就決定用自己的錢去資助她,為此她隱瞞了這件事,並沒有向她現在所在的池家伸手要錢。
說是隱瞞,實則她此刻對於突入其來“家人”的防備心仍舊很重,不管是池叔叔,還是她的母親、池南州,她都在心裡對她們好像豎起了一層涇渭分明的線,隻有線的深淺之分,她在線中,其餘的人在線外。
在這些年過往的軌跡中,她已經學會了很好的偽裝,因此她在不管怎樣的環境裡,她都能去適應的很好。
陳昭憐一路跟隨著付燎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跟上了池南州送她的這輛車。
直到她被交警攔住。
但眼下她看見付燎星走進這所醫院,她還是跟上去了。
在陳昭憐很小的時候,那時付家還沒有破產,付燎星的媽媽也沒有改嫁,那時付家是整個涼城都赫赫有名的家族。
她有的東西,她從來不會有。
那時候她才幾歲,雖然還隻是孩子,但家裡就已開始往她身上裹挾一串又一串的鐐銬了,每一個長輩見了她,都要和付家那小女兒,也就是付燎星比較。
她至始至終都無法忘記,付燎星那時在節日表演台上,她穿著白紗公主裙,頭戴著一圈圈花環,被被眾星環繞的場景。
她站在後麵一排,像一不起眼的醜小鴨。
再後來,她在幼兒園的門口等待著家長來接,那天下著厚厚的雨,時隔經年,那一幕她記得始終很清楚。
一個陌生的男人,走向她。
那男人問她:小朋友,你知道付燎星小朋友在哪嗎?向她介紹:我是今天來接她的司機叔叔。
儘管還是個孩子,家裡人時刻的叮囑卻一直記在心裡,陌生人搭話不要回,陌生人問問題說假話,陌生人遞的東西不要吃。
她心裡知道並沒有那麼簡單,平日裡她也有見到接送付燎星回家的司機叔叔,根本不是這一個人。
這個人,大概率是個人販子。
她可以直接和旁邊的阿姨叔叔說,也可以避之不談當沒聽見,不管這個人。可是鬼使神差的,她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家長和小孩,卻是奮力的找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時隔那麼久,那雙染著一絲媚意的眼睛,閃爍著水光,她竟一眼就認出來了。
她在哪都那麼耀眼,以至於令人厭惡。
付燎星什麼都沒有做,可是她卻會病態般的嫉妒她。
原來那麼小的時候,她就嘗到了嫉妒的滋味。
她用手指了指那個穿著白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嬌滴滴的聲音對著麵前這個男人說。
“在那。”男人撫了撫摸她的頭,“乖孩子。”
再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付燎星了。
從幼兒園,小學,到高中。
她一路都享受到了所有人的矚目,這些曾是付燎星的。
可是她不後悔。
一點都不後悔。
她曾經是公主,此刻卻好像一個穿著破爛毫無氣質衣衫襤褸的乞丐,徒有毫無內涵的皮囊和容貌。
就這樣的人,還能重新回到涼城,甚至一躍成為池家的小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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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陳昭憐看到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
淩亂的額發散散的搭在他臉上,他的衣領有些鬆散,像是剛處理完什麼事,目光在看向她的那一刹那有些意外,隨即向她走來。
池南州嗓音嫋嫋,走到她的麵前,帶著一絲擔心,“生病了?”
付瞭星跟在他的身後,但池南州並沒有看她:“不是說好在公司等我的嗎?”
陳昭憐抬起頭,閃過一絲委屈:“公司沒有見到你,所以……”
他輕聲道歉:“是我疏忽了。”
醫院裡處處是走動的人,空氣中還略帶刺鼻的酒精味。
付瞭星不動聲色的後挪了一步,兩人之間的氛圍令她感受到一絲窘迫。
池南州是生的極好的一副相,不說話的時候慵懶又痞氣,當他的目光投向麵前的女人,眼中卻是有了明顯的情緒,儘管還是懶懶的,但能夠發覺到這是完全不一樣神情。
是那時她在電梯門口撞過她肩的人,那時她並沒有仔細觀察,此刻注意到她的容顏,卻是感受到一絲熟悉感,但也不太記得在哪裡見過了。
陳昭憐目光落到付瞭星身上,一絲訝異:“你是那個從小被拐賣在外的……”
陳昭憐沒有說完這句話,付瞭星卻是明白了她後半段意思,並未有任何的介意,微不可見的點點頭:“是我。”
陳昭憐眼中閃過一絲同情,轉頭又看向池南州,“妹妹?”
“嗯。”
池南州明顯並不想在此問題上多談,陳昭憐隻好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