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神情頓了頓，糖水罐子以為他是被自己威脅到了，正要趁熱打鐵說點什麼，就見對方很認真地看過來：“任務是任務，感情是感情，以我們共患難的真摯友情，你會帶我離開城堡的吧？”

這裡並不是真正的城堡側塔所在地，想要離開這裡隻能像剛剛的千足蟲那樣，從最高處一躍而下，從水中遊入現實，然後再一步步走回山下的旅店。

沈亦思考了一下路程遠近，果斷放棄了“靠自己”的優良品質，選擇恬不知恥抱大腿。

糖水罐子沒想到他沉默半天是為了說出這句話，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你覺得談判都破裂了，我還會帶你離開城堡嗎？我沒對你下手已經是我最後的仁慈了好嗎？”

沈亦非常真誠地吹捧他：“你還可以更仁慈的，你是個好人。”

“……不是，你一個替身人偶出什麼城堡啊？隨便找個地兒等時效過去不就完了嗎？”

糖水罐子不理解，並且對沈亦突如其來的信任感到莫名的煩躁，臉色都變臭了。

“替身人偶還有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呆在城堡裡太浪費了，而且……”沈亦說到一半，神情頓了頓，很憂愁地說，“我很擔心小鳥依人她們對我的本體做些什麼奇怪的事情，她們看起來都對我的身體很感興趣。”

糖水罐子惡寒了一秒，隨即想到過來時看到的那一幕，心裡竟覺得沈亦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沈亦不說話的時候，確實是比說話的時候中看得多的，那長相確實是個標準的“冷係美人”，可惜被沈亦糟蹋了。

“行了行了，少在我麵前裝可憐，我就不信你沒辦法自己從這裡出去……”

沈亦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眼神還是尤為真摯且滿懷信任的那種。

糖水罐子說不下去了，他嚴肅地說明了自己的立場，表明自己絕不可能因為一時同情或者怎麼樣就放棄任務，希望沈亦也不要對他的人品抱有任何幻想。

沈亦溫順地點點頭，並用崇拜的眼神看著他，表情就差把“你真是個好人”刻在眼睛裡，糖水罐子覺得煩躁，製止了沈亦無止儘的吹捧：“先說說怎麼從這裡出去，順著千足蟲挖出來的坑道回去嗎？”

糖水罐子想了想，以他的能力，是足夠對付坑道外麵那些守衛的，但是帶著個沈亦的話，戰鬥力得打八折，再加上坑道裡指不定還有沒有千足蟲，他得做更壞的打算……

“不用這麼麻煩，我們從這裡跳下去！”沈亦指了指薔薇花伸進來的窗外。

糖水罐子沒有第一時間質疑，而是走近窗台看了看。

窗外是一輪倒懸圓月，半邊浸在琴雅海裡，另外半邊透出朦朧光亮，照得天空波光粼粼，連帶著遠方的城鎮也一陣晃蕩。

嗯？等等……天空和城鎮怎麼會晃？

“我們在海裡？”糖水罐子驚愕地伸出手去，指尖觸到了一絲冰涼。

再往前，手指穿過水體的感覺如此清晰，可他目之所及的卻是寥闊的天空。

明亮的星星與皎潔的月亮同時懸掛在天空上，從窗外看去，那景象如此清晰，卻隻等一陣風吹過，星星與月亮便碎成了銀光璀璨的不規則線條，好似水中幻影。

或者說，這就是水中幻影。

“如果我猜的沒錯，確實是這樣。”沈亦聳聳肩，“我們現在的城堡是位於琴雅海中的倒影，不知被什麼人呈現在了現實中，但四周大概隻有這座塔樓是真實的，其餘的都是幻影，想出去隻能從這裡跳海遊出去。”

比城堡的地牢更深的地方，是城堡倒影裡的閣樓，它浸潤在無人能夠抵達的琴雅海深處，每日能從窗外看見落在海上的星與月，但星月籠罩下的人們，一輩子也看不見閣樓裡的公主。

糖水罐子思考了一下這座閣樓的巧妙之處，立即意識到沈亦所說的“王子不一般”並非危言聳聽，需要被關押在這種地方的王子，本身隻會比水中閣樓更加詭異。

就在糖水罐子越想越覺得驚悚的時候，戴著黑色麵紗的王子悄悄拉了拉沈亦的衣服，小聲問道：“你們要走了嗎？要離開西奧了嗎？不陪西奧玩了嗎？”

城堡的薔薇花在這一瞬間生長到極致，在石灰石牆壁的夾角、乾草地麵的縫隙裡、濕潤腐朽的橡木橫梁上，處處纏滿了盛放的血色薔薇花。

花瓣鮮豔欲滴，妖美靡麗，交織在麵覆黑紗、身著克裡諾林裙的王子背後，將昏暗的閣樓裝點得宛如一場繁花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