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一家來到院子,已是天色將黑,蘇越承澤特意隱去房屋來曆,隻囑咐他們安心住在此處無需擔心其它。
周母眼含熱淚,拉著蘇越和承澤謝了又謝。
二人走時天色已儘黑,一彎弦月明亮如勾帶著瑩白輝光,斜斜的掛在藍黑天際。
小山送二人出來,三人並肩走在巷中小路,行至路口處,承澤停住腳步對小山道:“不用送了!”
“你們路上小心!”
承澤點頭,從懷裡掏出樣東西遞給小山,“這個你收好!”
小山一臉疑惑的接了承澤遞過來的薄紙,他識字不多,簡單的都還認識一些。
夜色深重,看不清紙上書寫文字,小山拿著手中紙張,移到一戶家門前點燈的人家,那家燈籠不大,隻照出不大一片光亮,小山迎著微光去認那紙上的字,最上方‘田房契紙’隻認得再往下看,最下麵的‘周小山’三字,他認的明明白白。
明白過來手上是什麼東西,小山不由一愣。
他原本以為那院子是福伯在鎮上的產業,蘇越同承澤借來給他們暫時安身用,沒成想竟是承澤他們專為自己同母親弟弟購置的。
“這個我不能要!”說著就要塞回給承澤,小山眉頭緊皺,臉色凝重。
承澤握上小山手腕,小山力氣大,承澤不由手上也使了力氣,兩方力氣僵持不下。
小山眼神慌亂,不去看承澤直視他的眼,堅持道:“這個我不能要!”
承澤握著的手又加了力氣,兩人人距離不由近了些。
承澤沉聲道:“近來種種你心中的苦……”承澤話語微頓繼續同小山道:“我知!若所受是我,你也會這般待我!”
近日諸事一幕幕翻湧上來。
小山深吸一口氣,在不能言語。
他看著承澤和蘇越,一向挺直的肩背驀然鬆懈,心底窩著的一窩水澀痛難忍,眼中不由滾出熱淚。
他那壯碩如山,耿直磊落的父親自幼教導他,做人應要頂天立地,再難再痛也要堅強,不可輕易落淚服輸。
他不願他二人見到自己模樣,忙轉過身,去忍眼中難止的淚,可眼中熱意如何也止不住。
喪父之痛,寄人籬下的艱難……他都一一強壓在心裡默默受著。
此刻所有傷痛抵在胸口,見有了絲發泄口終是再無法抑製。
他心下對自己道,隻這一刻就好!
隻這一刻便好!他在心中允許自己隻軟弱片刻!他手抵在眼前,任由熱淚翻湧而出浸濕手掌。
好一會兒,小山抹乾臉上淚痕,挺直肩背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兩人,聲音暗啞道:“我收下!”
蘇越上前一步,“他的你收了,我的你也得收著!”說罷,塞了包東西在小山手裡。
她剛就在一直琢磨著怎麼能讓小山安心收下銀子,小山一家自來良善好強,貿然給她怕傷了人。
“你我認識的時間可比他久!彆想厚此薄彼!”蘇越說著要去攬小山肩膀,小山比她高出許多肩膀也闊的多,她幾番跳腳,也隻能堪堪將手搭在小山肩頭。
小山歪頭看著蘇越,雙唇微動,一聲“謝……”字還未說出口。
蘇越連忙止住他話,不許他繼續,“你我打小從沒這種肉麻的話,不許說!以後也彆說!”
蘇越假意抖動肩膀,搭在小山肩上的手緊了緊力氣,鼻頭微皺,“也彆指望我會對你說!”
小山心底翻騰如潮水,他慶幸自己年少便能得兩位真心待他的摯友。
他看著蘇越和承澤,重重點頭,“好!我們之間不說這個!”
年少時的情誼最是誠摯,往往無需多言,一個動作一個眼神,自是知曉彼此心意,那心意最純淨,不摻絲毫任何雜質毫無任何心機計較。
天氣漸漸轉暖,處處透著生機,樹上葉子都還未長齊,隻杏樹打在頭一個開了花。
蘇越稟了周昆,同承澤下山去看小山一家。兩人下山後先去福伯處打了招呼,一同沿鎮上街道往小山家行。
天氣晴好,暖風融融,小鎮民眾從年初那場雪災中緩過勁來,都迎著春光紛紛出得門來。
街上路人絡繹不絕,蘇越同承澤停在一處賣炒栗子的小攤上,打算買包栗子帶給周河。
小販一邊招攬生意,手裡鏟子翻動不停:“兩位稍等!栗子剛賣完,鍋裡這些馬上就好!”
“好!我們等會兒!”
蘇越笑著回他,同承澤立在一旁等那鍋栗子熟。
蘇越看著路上來往行人,隨意猜測著他們今日出行所為何事。
其實也無需費力辨彆,那些臉上神色淡然,偶有笑意,提盒置物的是富庶人家,他們今日多是攜親邀友特意整裝出門,專為春日踏春尋景遊玩。
臉上愁容不散,一臉暗色的老嫗婦人,多提籃帶鏟身後跟著不大的孩童,不用多想是貧苦人家,她們春日裡出門並非遊玩,多是往河邊野地采集野菜的。
蘇越閒閒等在路邊,看人來人往,幾次聽人議論,鎮上河岸處的一片杏花兒開的正好。
幾個孩童蹦跳著,從蘇越跟前過,口停停頓頓的唱道:“春分後,清明前,滿山杏花開不完!春分後,清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