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杯子,語速很是緩慢:“這裡在我記事之前就已經存在了,小時候我總一個人跑到這裡來,後來一直到我出國念書,再回國,想獨處的時候,我就會坐在這裡,呆一下午或者一晚上。”
“可是這樣很孤獨。”
他笑笑,“我不是來這才覺得孤獨,我是因為孤獨才會來這。”
沈之介說小時候父母總不在自己的身邊,也是那個時候沈家開始急速發展,擴張版圖,所以他很少有人陪在身邊,有時候誇張一點,他甚至一年都見不到父母幾麵。
後來他被接到老宅,但是沈家底下愛小輩們那個時候都還沒有結婚生子,所以他還是一個人,性格孤僻,不願意和人接觸。
是沈老爺子從那個時候開始帶著他,教他書法繪畫,但是會規定嚴格的時間,再大一點,就會然他逐漸接觸到商業,讓他明白市場的運作和資本,他也開始慢慢窒息,但他知道,在沈家,如果沒有能力,就如同廢物,創造不了任何利益價值,所以那個時候他壓製住所有的天性,隱藏起自己的情緒,的確是不太美好的回憶。
學業的壓力,親情的空缺,和爺爺的壓製,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所以他經常會自己偷偷往山上跑,一開始隻敢在晚上溜出來,後來隻要需要排解的時候就會來這,就靜靜的坐著,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坐,他就可以呆上一整天。
對於那個時候的沈之介來說,這裡就是他靈魂的寄居所,包容他的單鞋和一切不敢示人的情緒。
回國後,他偶爾會來,時間也不確定,經常就是想來就來了,王叔叔索性給他單獨立了一個固定的位置,沒什麼人,不怎麼吵鬨,很適合他。
時薑聽完有些上感慨,問他,“你恨他們嗎?”
沈之介搖搖頭,“談不上恨,但的確沒有感情,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人。”
時薑曾經聽說某國軍隊在太平洋執行任務時,偶然的機會,他們發現一條形隻影單的鯨魚,它的叫聲很特彆,隻有52赫茲。
而正常鯨魚的叫聲通常在20赫茲,科學家一路跟著52赫茲鯨魚橫跨北太平洋的刺骨寒流,卻始終沒有發現另一個奇跡。
這意味著它是那片廣闊的海洋裡唯一一隻聽得見自己聲音的鯨魚。
許多年過去,沒人再看見過52赫茲鯨魚的樣子,但是它深陷海洋的孤獨卻能在陸地上找到一樣的靈魂。
也許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未得到救贖靈魂沒有安身之所的52赫茲鯨魚,他們從始至終隻是獨自在自己的人生海洋裡孤獨地遨遊,而沈之介就是一個。
但好像和那隻在海洋裡的鯨魚不同,他已經在陸地上找到另一隻同頻共振的鯨魚了。
時薑看著他,“沈之介,你以後不會孤獨了。”
四目相對,沈之介欣慰地笑著,“嗯,不會了。”
日色漸漸暗了,天空換上了黑夜的顏色,萬裡無雲,但是布滿了很多星星。清涼的冬夜裡,山上看到的星星比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要亮一些,它們蜂擁著在這片無際的繁空下,就像暗藍色的幕布上鑲滿了奪目的寶石,往大地灑下微弱的光輝。
時薑站起來,往前走了走,想更近距離地看著,沈之介也跟了過來,兩人就這樣站著,倒也不覺得累。
她很喜歡星星,雖然它不及太陽的燦爛,也沒有月亮的皎潔,但是星星有獨屬於自己的浪漫,她反應過來,“沈之介,你帶我來這不會就是為了看星星的吧?”
沈之介含著笑意,“嗯,下次反應可以再快一點。”
山上的風有些不適,時薑敞開自己的毯子,夠著腳往沈之介肩膀上搭,有些費勁,他悄悄蹲下一點,好讓她方便一點,兩人裹緊身上的毯子,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的美好。
山底下不知道是誰點燃了煙花,突然接連不斷地“咻咻”聲劃過寂靜的夜空,在天上劃出一道美麗流暢的線條。接著就是煙花綻放的聲音,緩緩上空,再迸發出無數個閃著光的光點,它們像是從天上傾瀉而下的銀河,就是為了這片天空而誕生。
煙花和星星在天空相遇,碰撞,沈之介也動情地低下頭吻上時薑泛著寒意的唇,兩人在絢爛的煙火中,在閃爍的星空下,交織著彼此的呼吸。
他抱著她,聽見她說,“沈之介,聽說煙花是一定要一起看,因為它太短暫了,所以要記住。”
沈之介滾動喉嚨,低聲回應她:“好,那我就替你記住今天煙花的樣子和顏色,以後你再問我的時候,我也能回答你。”
“那你可得好好記,不然到時候你就要再帶著我看一場比這個還好看千倍萬倍的煙花。”時薑把臉埋在沈之介的懷裡,悶聲道。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