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薑孤身站在一群不認識的人中間,有些尷尬,許多雙眼睛都在看自己。
毫無疑問,他們曾見過的,不過不是麵對麵,而是從新聞上,報紙上,時薑擔著沈之介女朋友的身份,被所有人熟知。
所以現在他們的眼神,她也知道是幾個意思,無非就是這個四年前和沈之介因為沈家聯姻而分手的女人現在又重新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和眾人的視野裡。
病房的門開了一半,沈之介半個身子探在外麵,往這邊烏壓壓一片的人群看著,幾乎隻是一眼,他就確定了她的位置,喊她名字的聲音不是很大,但足夠有震懾力,“時薑,過來。”
她猛地抬頭,這是...什麼意思?
時薑小心翼翼地穿過眾人鄙夷和疑惑的視線,終於走到沈之介身邊,卻聽見他小聲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句,“抱歉。”
倆人一同站在病床前,老爺子看著她,那雙疲憊卻清明的眼睛好像是在告訴她,他已經等她很久了。
時薑躬身行禮,“...沈爺爺。”
“你叫什麼名字啊?”
“時薑。”
沈老爺子了然於心,卻讓沈之介出去待會,讓他和時薑說一會話。
沈之介的眼神在時薑身上停留了好一會,才慢慢退出房間。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已經油儘燈枯,說話聲隨著胸腔一起一伏的呼吸也變得紊亂,每說一句話就快要用儘全部的力氣,但他還是強撐著,和時薑細細地念叨著。
“之介這個孩子,從小一個人被冷落慣了,後來在我身邊,比他父母親一些。”老爺子絮絮地回憶著沈之介的過去,“幾年前是我讓他先專心處理好要緊的事,把你放一放,關係到沈氏,所以他也沒辦法。”
時薑聽著,默默攥緊了手裡的包帶,心情複雜。
老爺子歇了一會,又說,“要怪就怪我這個老頭子吧,老了還需要後人收拾我留下的爛攤子。”
“之介喜歡你,我很高興,如今一些事情都已經了結,他從不和人說自己的難處,隻憋在心裡,所以誰都不理解他,但是你不能不理解他啊。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你可能接受不了,沒關係,雖說我沒多少時間了,但是你們來日方長啊。”
沈老爺子說完已經沒氣力了,他用一種幾近渴求的神色看著時薑,想要知道她的回答。
時薑隻覺得難受,這些話讓她又想起這幾年和沈之介之間的糾葛,喉嚨有些乾澀,哽咽著發不出來聲音,她隻好用力地點點頭,讓老人家放心。
之後沈之介被叫了進來,兩人並排站著,沈老爺子入目所及之處都是寬慰,最後交代了幾句,他也隻是攥著沈之介的手,在心電圖逐漸變為一條斷斷續續的直線間撒手人寰,還算安詳。
整個病房隻剩下機器滴滴答答的聲響,時薑見沈之介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手還沒有放開,突然沒有勇氣上前去安慰他。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時薑自和沈之介認識之後,隻從他口中聽說過關於沈爺爺的一些事情,沒想到,今天和老爺子見的第一麵,也是最後一麵。
沈之介的頭更低了些,寬闊的肩膀把剛好合身的衣服撐得緊繃,細碎的頭發垂在額前,遮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是落寞。
時薑心裡有些忐忑,伸出手猶豫著伸向沈之介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她在用她的方式安慰著沈之介。
她掌心的溫度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肩上,那一小塊的安慰在他看來已經足夠了。
男人很快調整好呼吸,起身緩緩轉過身,和她幾乎沒有什麼距離,眼底悲楚,卻在臉上找不出絲毫的難過。
“走吧。”沈之介攬過時薑的腰,讓她一驚,打了個寒顫,渾身上下不自在,正準備脫離他搭在自己腰上的那一片溫熱,身旁的男人卻說,“我送你到醫院門口,外麵都是沈家的人,如果不想也儘力忍耐一下。”
時薑還能有什麼辦法,就任憑沈之介摟著自己從熙熙攘攘中逃脫,直到醫院門口。
男人很快收回手,插在一側的褲兜裡,語氣認真,“我讓江林送你回去,這幾天會忙老爺子的後事,還有一些沈家內部的事,你好好工作,好好休息。”
一句關心的話在時薑嘴邊打轉,終於被她說了出來,“你...還好吧?”
沈之介眉峰一挑,倒是很驚訝她會這麼問,不冷不淡道,“嗯,我很好。”
他叫了江林過來,目送時薑上車,叮囑到家發個消息給他。等到車尾逐漸消失,他才又回到病房。
沈父同輩的幾個親兄弟在商量著辦老爺子的後事。
沈老爺子一生兩個兒子兩個女兒,說是兒孫滿堂倒也合情合理,再加上一些沾親帶故的人,其中有多少是為了利益和一己之私,沈之介心裡清清楚楚。
病房門口,有人已經哭作一團,有人在抹著眼淚,有人一臉憤懣,在心裡打的算盤都寫在臉上......沈之介冷漠地看著這群人惺惺作態的醜陋樣子,嘴角扯出一絲不屑,沒再回去。
沈老爺子去世的消息很快就被報道到了各大媒體報紙,此消息一出,除了一些哀悼的消息,更讓人注意的是沈家之後的財產分配問題。
老爺子生前已經找過律師,是沈氏的專屬律師,對於財產分割和股權劃分,還有許多事宜都由這位律師全權負責。
沈之介在辦公室,會見了他。
“孫律師。”
男人很快接收了遺囑安排,孫律師把事先擬好的遺囑拿給沈之介,上麵很詳細地寫了許多。
關於沈氏的股份,幾位長輩當然都有自己的份額,總體上變動不大,但是在遺囑的最後還是寫上了,沈之介是沈氏法定繼承人。
男人合上文件夾,似乎是意料之中。
沈父力不從心,其他幾個心思縝密,城府頗深,精致的利己主義者,不是管理沈氏的合適人選,可以給他們相應的股份,但是不能讓他們獨攬大權,從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