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欲不振。】
秦千寓回到房間,在原身留下的材料中拆封了一本嶄新的病例本,白皙修長的手指穩穩撫平紙張,筆尖輕移,寫下第一條症狀。
*****
今天是周一,上班的日子。
秦千寓走到衣櫃前,拿出了一件新的襯衫,襯衫正麵疏密有致地排布了一些咖色豎紋,顯修長,還顯得書生氣,讓她恍然覺得自己回到了若乾年前,帶著新人的懵懂,第一次以實習醫生的身份踏入醫院的那天。
秦千寓沒想到若乾年後的今天,她還能重溫這種忐忑。
這都得感謝腺體科的存在。
穿書前的秦千寓決計想不到,會有這樣一種設定,在她帶著大部分記憶穿成了醫生的情況下,還能繞過她經年累月的學習與實踐,繞過她深厚的理論儲備,完美地踩在她的知識盲區裡,讓她吃不到一點專業對口的紅利。
秦千寓扣扣子的手一頓…
這麼一想真是命途多舛。
至於為什麼是大部分記憶,而不是全部記憶…
是因為穿書前的情形,不知為何變得異常模糊,秦千寓曾努力回想過,最後的印象卻隻停留在一束眩暈的手術燈裡。
…
手機響起了消息提示音,秦千寓拿起手機,點開了消息,司機已在門口等待了。
嶽靈逸如她所承諾的那樣,給秦千寓安排了司機。
泊岸為了保護大部分業主的隱私,要對常進出的車輛進行登記,而為了保護嶽靈逸和秦千寓同居的事實,更不能放任網約車隨意進出家門口。
給秦千寓配備一個專屬司機,對於需要保守秘密的明星而言,就成了剛需。
*****
前一晚睡前,秦千寓翻看了原身所在的醫療組的排班計劃表,周一恰好輪到了原身坐門診。
秦千寓早起,倒也不是特意為了給嶽靈逸準備早飯。而是打算早點到醫院,對著貼著職工照片的大牆,好好認一認原身的同事們,免得同事們以為她失憶,犯了職業病,給她的腦袋安排一頓掃描。
到了醫院,看了看建築物分布圖,門診樓和住院部就在前後樓,中間還有兩條連廊,倒是很方便。
走入大樓那刻,消毒水和中成藥混合的氣味一下子讓秦千寓安定了下來。
秦千寓找到了擺放職工照片與簡介的展示櫥窗。
先從自己科室開始看。
人民醫院腺體科內有兩個醫療組,一組主任孫思,二組,就是原身所在的組,主任是張仲。二組人比較少,除了她以外,就隻有孟覺一個醫生。
接著抬頭往上,就看到了最高一欄的院長。
秦千寓站在原地,陷入了一種物是人非的麻木感中。
曾經她的名字,在她的醫院,就展示在院長下方,排在一群比她大了二三十歲的主任醫師的排首。
那是她用天賦和一往無前的掙脫換來的。
她不知道醫院對於原身而言意味著什麼,但對她而言,曾是她的全部,承載了她所有的成長與成就——
秦千寓,是孤兒,長在福利院。
她住的那個福利院,給吃給喝,不給愛,給自由。
小孩子天天打鬨,也沒有人管,唯一安靜的時候是有人來看孩子談收養,老師們才會讓他們小點聲,排好隊。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睜著大大的眼睛,一雙雙臟手在褲管上捏捏。
這樣的孩子看著就不太可愛,很少有能被看上的,等人一走,又尖嘯著跑出去打鬨了。
小秦千寓不一樣,她從來都在孩群以外,倒不是被排擠,也不是因為內向,純粹是愛找彆的樂子。
小秦千寓的樂子就是一具人體模型。
福利院對捐獻向來是照單全收,從飛行棋到洋娃娃,從兒童鞋到成人絲襪,從菜譜到破舊的英文原著…堆得福利院的倉庫堪比陽間鬼市。
好玩的玩具好看的衣服總是一運來就遭到孩子們的哄搶,而像人體模型這樣可怖的東西,就隻有被遺棄在倉庫角落裡的份。
小秦千寓原本也是怕的,她往往隻撿些繪本或者小百科書來看,但當她從書裡知道人的每塊肌肉,每塊骨骼都有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她突然不怕了,盯著繞著模型看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就像一場遲來的抓周,這具模型被小秦千寓從成堆蒙灰的雜物中挑了出來,冥冥中,成了一種預示。
後來,她成了少數幾個離開孤兒院的孩子中的一個,就在醫院免費為孤兒院提供疫苗注射的那一天。
那天正值三伏,酷暑難當,又隱隱有要下雨的趨勢,空氣潮濕粘膩地吸附在皮膚上。
老師剛把孩子們集中在了教室裡,社區義工就冒著一頭汗,漲紅著臉跑了進來:
“孩子們都準備好了嗎,醫生已經來了。”
兩個醫生拎著箱子跟在他身後,臉色都有些蒼白。
“把孩子們排成兩列。”醫生說道,然後便各自坐了下來,打開了手中的箱子。
其中一個醫生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捂嘴一陣乾嘔,另一個醫生連忙起身看了看他的情況,轉身對在場的老師說道:
“他中暑了。你們這有沒有涼快一點的地方,麻煩扶他過去休息一下。”
“有的有的,有個教室有風扇。”老師有些無措地應道,依照指示架起了人,攙扶著出了門。
沒了老師的維持秩序,孩子們很快就好奇地探長了脖子圍攏來,剛排好的隊伍瞬間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