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塞恩把臉撇到一邊,下頷繃得緊緊的,側臉冷漠。他一聲不吭,像是沒聽到杜芙的話。
為什麼是這種反應,現在不應該進行到哽咽流淚的流程了嗎?杜芙有些茫然,或許是她說的還不夠多,她準備繼續開口,就見羅塞恩重重捶了一拳機甲,低聲罵了句臟話,冷著臉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杜芙看不見的地方,白皙的臉泛起紅暈。
“芙芙可真是溫柔,就算這樣也不想傷害彆人的自尊心。”
卡洛希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身後,輕輕抱住她,下巴抵住發頂,歎息,“明明……不需要做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
“你不去安慰他嗎?”杜芙問,“我以為,你們是朋友。”
“朋友?當然,朋友。”
卡洛希笑了,一連重複了兩遍,詞語在他的舌尖滾動,和他的神情一樣耐人尋味,“可是我想,如果是三皇子的話,是不需要安慰的,畢竟他永遠都是那麼驕傲。你看剛才他有回應你嗎?”
那倒也是,杜芙信服地點點頭。從沒見過劣等人心疼上等人的,這就好比綿羊為狼著想一般荒謬,要不了多久,羅塞恩自己就能調理好情緒。
她沒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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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落下,堆滿晚霞的天空暗沉下來,被清朗的月亮和明亮的星子所取代。
杜芙在草葉裡轉了個身,手腕上充作手電筒的光腦散發著不會引起注意的黯淡的光,照亮極有限的一片土地。
沒有。
白淨的手在濕潤的土壤中翻動,很快變得臟兮兮的,嫩生生的草根翻了出來,草木香氣沾上了衣服。
還是沒有。
杜芙鼻尖冒出汗珠。無論她怎麼找,都沒有找到那塊被她弄丟的備用電池。
地圖表耗電極快,僅僅使用了幾天便消耗了大半的電量,所以希維還額外找來了一塊備用電池送給她。杜芙用布包裹住藏在了花園裡,可是現在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了。
一隻螢火蟲停在她手背,尾部微綠螢火忽明忽暗,好似一盞短路的小燈。杜芙抬了抬手阻止,但是它卻像是認定了杜芙似的不願離去,纏著她在周圍撲閃飛舞,杜芙不得不站起來躲避它。
她看到了坐在噴泉邊長椅上的人。
路燈昏黃的光拉長了他的身影,把他照的愈發孤寂,對方轉過頭和杜芙對視的那一瞬間,她覺得他好像要碎了。
她現在是不是應該離開?杜芙一隻腳從草叢裡跨出來,正要裝作什麼都沒看到轉身,就被羅塞恩喊住:“喂,過來。”
他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冷漠道:“剛才的你都看到了?!”
如果他指的是一個人躲在這裡默默哭泣的話,確實看到了。
背光讓杜芙能夠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睫還是濕漉漉的,眼眶通紅,眼瞼下還沾著未乾的淚痕,怎麼看怎麼受了委屈。偏偏還要強撐著做出一副惡聲惡氣的模樣恐嚇她,“我警告你,如果你把這件事說出去,我就要你好看!許諾你的那些獎勵也都作廢了!你聽懂了嗎?”
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條藏起來舔舐傷口無意卻被人撞見的金毛犬。這讓杜芙很是驚訝,但頂著警告,她還是乖乖點頭。
羅塞恩看杜芙臉色,還是覺得不放心,“尤其是卡洛希!不準告訴他。”
杜芙猜他也不願自己這個模樣被人看見,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被羅塞恩叫住:“你要去哪?”
“回去睡覺。”既然羅塞恩在這裡,繼續找電池肯定是不行了,她隻能想其他辦法。或許生物電池是個好辦法,這是她從圖書館借來的書中學來到的。
“不許走!”
杜芙是真摸不準羅塞恩的心思了。
羅塞恩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明明讓其他人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比殺了他還讓人難受,可是想到Beta少女對他說的那番話,就不想讓她走了。
……反正,她不是喜歡他嗎,那讓她陪在自己身邊,該是她的榮幸才是。
杜芙安靜地坐在他身邊,盯著自己的鞋間發呆。
燈光照下來,為她毛茸茸的側臉鍍上一層漂亮的金邊。Beta少女什麼話都沒說,卻讓滿懷心事的羅塞恩陡然產生一種傾訴的欲望。
反正,她喜歡他,那麼和她說說也無妨吧。
一片寂靜中,羅塞恩突兀地開口:“之前你說的那些話,在我看來,其實都是一些廢話,哄哄那些腦子不好用的Alpha還行,但是對我來說一點用都沒有。”
杜芙眨了眨眼睛。他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金發Alpha繼續說著,態度彆扭至極,拐彎抹角的幾乎能把人繞暈了,“但我多少聽了聽,不能說一點道理沒有,但是也隻有一點點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看在你這麼喜歡我,為我著想的份上,跟你聊聊也不是不行。”
杜芙不著痕跡地抬頭看了眼對麵鐘樓的時間,心情有些焦躁。看來今晚完善逃跑路線的計劃是泡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