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芙像是提一隻小雞仔一樣被他提起，衣領勒住脖子，她有些無法呼吸，卻也因此看清了科勒的表情。男人腋下夾著一本厚書，腦後的紅發一絲不苟束在發帶裡，單邊眼鏡架在鼻梁上，灰色眼睛盛放著即將滿溢的嫌棄。

這就有些尷尬了。

“你想逃跑？”科勒眉心聚攏，陡峭的眉毛讓他看起來有種生人勿近的威嚴氣質。

杜芙不怕他，可是眼下她不得不做出害怕的表情，以此來逃避接下來的詰問。

科勒是她來到第一星後遇到的最難纏的人，他總是對自己抱有原因不明的惡意，示好和友善在他眼裡都會被扭曲成彆有居心。如果是單純好騙的希維，她有絕對的自信能夠忽悠住他。

於是杜芙繃緊肩膀，臉龐皺成一團，她的身體在瑟瑟發抖，顯而易見害怕到了極點。

——演的還真像。

科勒譏誚地想到。他見識過這些拙劣的手段，絕不會被這個表裡不一的劣等Beta蒙混過去。手下的力道卻仍不受控製放輕了一些。

“怎麼？”他問，“三皇子終於治好了自己的眼瞎病，把你這個醜八怪扔出來了？”

他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難聽。可他自說自話的猜測已經為杜芙鋪好了一半台階，她怯生生地抬眸：“不是的。是我覺得我配不上三皇子，所以想要離開。”

她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科勒不知為何愈發感到不快，冷哼：“你才意識到這點嗎？在你見到他的第一刻，你就應該夾著尾巴離得遠遠的，而不是死皮賴臉跟到這裡。”

“現在我知道了。那麼，我能離開了嗎？”杜芙提出請求。

她都查清楚了，距離軍校最近的站台十分鐘後會有一班磁懸浮車，一旦錯過，就需要再等兩個多小時。她付不起這兩個小時了。

“你隨時能夠離開，畢竟我之前就說過，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

科勒說著，鬆了手讓杜芙能夠落地，掏出手帕優雅地擦了擦剛才碰到她的手掌，然後扔到路邊的垃圾桶裡。

這毫無疑問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杜芙忍耐著。

頓了頓，他沒能忍住，追問，“你不要誤會，我隻是有些好奇——你打算去哪裡？”

說完，他又皺緊了眉，煩躁地彆過臉去，看來他也很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這麼有失水準的問題，“算了，當我沒問，你走吧，彆再回來了。”

“好吧，那再見，科勒院長。”

杜芙心口不一地道彆，轉身朝大路走去。她對這個地方毫無留戀，因此直到走到路口拐彎處，她的頭也一次都沒回。

科勒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沉默了許久。

“哼，不會再見了，小討厭鬼。”

*****

杜芙要前往的目的地是棚戶區。

說是棚戶區，其實隻是名稱經過美化修飾的“貧民窟”，位於第一星外圍的郊外。第一星的居民有著出生便刻在骨子裡的高傲，儘管他們的生活水平和中央城那些真正的達官顯貴有著天壤之彆，可他們認為即便如此自己也比垃圾星上的下等人高貴，便將居住地美名化為棚戶區。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相比較垃圾星的環境，棚戶區能算得上是天堂了，隻是房屋簡陋了一些，人們衣著簡樸了一些，畢竟這裡可沒有隨處可見蒼蠅飛舞的垃圾山，也沒有穿著低腰褲招攬客人的妓子。

治安也不錯，不僅見不到扒手和搶劫犯，杜芙甚至還看到有兩個身穿製服的男性Beta在街道上巡邏，每經過一家店鋪就有老板探出頭和他們熱情地打著招呼。

這簡直是完美的落腳點。

杜芙隨身攜帶的錢不多，大部分是她在垃圾星自己攢的，還有一些是在羅塞恩隨手扔在彆墅的錢包裡偷的，因為怕被發現，隻拿了很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