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什麼?”
德維特的聲音從佩裡斯身後傳來。
大老遠就看到一顆亮得發光好似不詳的綠腦袋,德維特感到自己眼睛受到極大傷害,再定眼,綠腦袋對麵不是米克萊特嗎?
相談甚歡的樣子讓他心裡有些彆扭,德維特歸結於厭惡佩裡斯產生的下意識情緒,他抱著胳膊,語氣嚴厲:“說啊,要練什麼?”
佩裡斯沒理他,米克萊特也隨了佩裡斯不言不語。
德維特氣悶,那頭看不順眼的綠太過奪目:“誰讓你把頭發染成這樣?”
佩裡斯盯著從裙擺露出來的鞋尖,鞋尖蹭著還沒來得及修理的青草,也許是魔法元素的原因,小草貼著她的鞋,忽地竄了一寸,她趕緊把腳收回裙子裡,餘光裡卻瞥見米克萊特背上背著那兩把藤蔓寬劍。
上次禦劍飛行結束後,她在兩把劍上附了魔,刻了個類似蓄電池的魔力儲存印,完全是個高級出行魔法器了,都不用米克萊特隨時跟著,特彆好玩。
德維特看對方心不在焉,氣極:“說啊!怎麼染成這顏色!你不覺得可恥嗎!”
“我那深棕頭發被罵了多少年了,染金的你們也不讓啊。”佩裡斯彎彎眼睛,端得是溫柔可人,嘴上的話卻並非如此了,“小公爵,這可是我的頭發,我不光要染成綠的,我還能染彩虹的,斑點的,條紋的,漸變的,高興了還把你的臉印上去天天讓風吹。”
“你!你成何體統!”德維特漲紅了臉,一想到自己的臉被印在對方頭發上,隨即頭皮發麻,“你到底自暴自棄什麼!就為了引起我們的注意嗎!”
佩裡斯懶得和他爭辯,於是隨口回答:“你看這不就成功了嗎?”
德維特一噎,就看見佩裡斯心口小巧的泥腳印,他沉下臉:“誰給你穿的臟衣服?”
佩裡斯不聞不問,一直注意著餘光中的米克萊特。
德維特還要說什麼,卻也被米克萊特的小動作吸引了注意。
米克萊特正在靜悄悄地把背上的兩把寬劍放地上懸浮,一副準備跳上去的樣子。
德維特:……
米克萊特發覺周圍安靜下來,抬頭對上德維特恨鐵不成鋼的無奈表情,下意識問:“你也要禦劍飛行嗎?”
佩裡斯:“噗嗤。”
德維特:“什麼?”
米克萊特重複:“禦劍飛行?”
佩裡斯這會兒已經站在另一把寬劍上了,米克萊特正要踩上去,德維特就搶先一步:“行,來,禦劍飛行。”
米克萊特:……
他咬牙,用眼神找自己的小主人訴說委屈。
佩裡斯衝他眨眼:“快啊。”
米克萊特:……
好吧。
他認命地掀起調動微風,氣旋將地麵野草吹得東倒西歪。
固定雙腳的藤蔓在裙擺的遮擋下牢牢扣上佩裡斯的腳腕與小腿,她熟練地把頭發紮起來,她露出光潔白淨的小臉,紅光滿麵。
德維特第一次感受身體懸空,小心翼翼穩住身子,得益於騎士訓練的底子,適應起來也很快。他一偏頭,就是佩裡斯正挽著衣袖意氣風發的模樣,霎時有些晃神。
顯腰身的長裙掐在少女身上顯得格外柔美,小臂在日光下潔白潤澤,頸子細長,長發被紮成高高的馬尾,發色甚至也不那麼突兀了,一雙紫眸子在陽光裡閃著碎光,顏色不似屋內時的深邃,倒像是睡蓮的藍紫色。
德維特許久沒見過這麼鮮活的佩裡斯。
記憶裡,自從佩裡斯八歲那年洗禮失敗後,她從來都像個小大人,要麼是埋頭學習,要麼就因為從自己和父親那裡受了冷待紅紅眼,即便是快哭似的,也是一臉倔強。
不是沒有關係好過,至少在被他發現她根本不是自己妹妹之前,他們要好得能讓路德維希嫉妒。
不是沒有關係緩和過,在他青春期某個羞恥的夜夢之前,也曾和她有過短暫的破冰。
德維特深呼吸,想到朱利安,將心裡的不自在壓了下去。
“嘿德維特。”不知道引發對方憶往昔的始作俑者躍躍欲試,“比比看,怎麼樣?看看誰先到北方邊界那邊!”
“就你?”德維特輕笑,“你這身板?”
“不信?我可都玩了好幾次了,熟練手可比新手強。”
米克萊特:你說的是“玩”是吧!是“玩”是吧!
德維特被挑起幾分戰意:“以什麼為證?”
“密林第一棵樹是唯一一棵白樺,摘到它的葉子就算贏。”
“好。”
米克萊特冷漠倒計時:“三——”
“二——”
“一!”
德維特一騎絕塵,佩裡斯紋絲不動。
米克萊特震驚地站在原地,懷裡就被佩裡斯扔了個東西,是一塊黑色鵝卵石:“少傳一些亂七八糟的,兩立方米,但彆弄活物出來,也不想想那是要送哪裡的。”
“小姐,小公爵他……”米克萊特愕然地看向遠去的德維特,忍不住笑起來,“小姐真了不起。”
“誰要和他比,”佩裡斯眨眼,“不過長聊看來不成啦,把這塊石頭埋到之前去的密林裡,我在湖邊做了個標記,去了就知道,埋好後等一刻鐘再挖出來,對著石頭念咒語——偉大的小石頭呀,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話!念三遍就好,要聲音大,記著啊。”
“這咒語……”
“不能少啊,要虔誠,要聲大!”
【誒?什麼時候加的咒語?】
【沒有哦,哪裡會有這種咒語。】
【那你……窩心一腳之仇?】
【知我者佩佩也!】
【……】
“對了,春狩那幾天我們都不在,你找個理由留下,可以好好完成一下我給的任務。”
語罷,佩裡斯勾手,米克萊特將颶風送在她的腳下,風魔力蓄滿,長風中,少女便奔向原野儘頭。
兩公裡的單程,所有人都忘了,在如此遙遠的距離裡耗費的風魔力,根本不是一個魔法學徒能做到的事,而米克萊特握著手裡毫無魔力波動,隻畫著空空的魔法陣圖樣的黑色鵝卵不由笑出了聲。
佩裡斯早已忘記,上輩子她也曾讓對方吟唱過這句奇怪的咒語,隻不過那時候被捧著的是一根鵝毛,而不是這塊石頭。
她曾強掩幸災樂禍故作端莊,眼裡是藏不住的鮮活:“米克萊特,一時吃虧是福氣,這不是欺騙,是曆練,至少下次你就知道,原來這是在同你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