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迪婭有些混亂,但最終深吸一口氣。
總之,佩裡斯必須和朱利安在同一片戰場,不管佩裡斯是不是那半個,朱利安反正是。
什麼把聖女的位置直接讓給自己?哈?怕是早知道自己不會放著不管吧!這麼膚淺的激將法對我能有用?笑話!
克勞迪婭闔眼深呼吸,又張開她巨龍般的金眼睛:“麗莎,去拿我的金印,那個安斯艾爾和帝國通用的金印,我給佩裡斯寫個承諾書,讓她上戰場穩賺不賠。”
佩裡斯安心回到自己房間埋頭研究去了,又過了幾日,街道上是聖靈慶典即將到來的預熱氛圍,四處張燈結彩,艾米麗的小旅店住滿了客人。
佩裡斯的研究終於有了突破性進展,她找到了替代人類血肉為傀儡基底的方法,就是有些費魔力。
血肉為類人傀儡的基底原理不在於人類這一物種,而是這個世界的人身體可以承受各係魔法元素,所以隻要找到一種能承接相關元素的物質,那個物質就可以代替血肉。
佩裡斯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針眼,欲哭無淚,不枉自己用這身血做了好多次試驗,順便一提,還抽過克勞迪婭和麗莎的血,對了,還有朱利安。
因為奴隸契約的事,她要隔幾天和朱利安德維特見一麵,朱利安心思細膩,發現她胳膊上的針眼後十分憂心,要麼說是聖女呢,也不管她這個假千金的身份,非常古道熱腸,當即就是一個獻血,好人,天大的好人!
而德維特,一個普普通通的語音工具人罷了。
克勞迪婭來送自己蓋了印的承諾書,問她:“奴隸契約有辦法解了嗎?”
“有啊,抽德維特的魂,很快就能解。”
克勞迪婭皺眉:“這種邪術?”
“哦,也許不光德維特的魂?”佩裡斯擺弄著新的實驗材料,往上麵灌輸魔力,“畢竟公爵好像是更大的奴隸主?啊該死,又壞了!”
克勞迪婭熟練地給她遞毛巾。
這房間被佩裡斯折騰得稀奇古怪,什麼奇形怪狀的玻璃瓶,什麼鋥亮的鐵櫃子,根本搞不懂,估計是那個異世界的玩意兒?
她繼續問:“你那個黑火能控製嗎?”
“能啊,要看嗎?”
“不不不,不用給我看!”克勞迪婭倒退幾步,“我就是怕你控製不住它,黑火焚燒魔力很快的,阿爾文的事你也看過了,不確定暗魔力和火魔力為什麼共存,但確認了阿爾文死於黑火焚燒上。”
“焚燒?”佩裡斯想起珍妮小姐,“確實有這樣一出。”
“佩裡斯不就是黑火焚燒的嗎?”
“誒?不是啊,她是……”佩裡斯隨口答道,一出口反應過來失言了。
“是什麼?”克勞迪婭沉下臉,好啊,你也誑我?你們當聖女的撒謊這麼熟練不怕光明神教育嗎!
“佩裡斯不是黑火焚燒是什麼?你前兩天才說佩裡斯瀕死是黑火焚燒!”
佩裡斯想要把話題岔過去,卻又看到克勞迪婭怒火中燒的神情裡帶著一些難過,忽然有些於心不忍:“其實,這個世界是我看過的一本書。”
克勞迪婭怔住,啊,是朱利安說的那個劇情?
佩裡斯繼續道:“按照結局,佩裡斯會因為暗魔力溢出被教廷審判,然後會被燒死,我說的瀕死是那個。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
“驚訝什麼?”
克勞迪婭強裝鎮定。
她驚訝死了,按照朱利安的意思,劇情是佩裡斯以為自己會燒死?然後那塊小灰是以為自己已經被燒死過了?
“有什麼好驚訝的,你一個異世界的人都在我麵前,我的世界被當成一本書有什麼了不起,說不定你的世界還是我們的一本書呢!”
“那不可能,我的世界厲害多了,你這裡就是個西幻加低魔。”
克勞迪婭:……
你到底在狂什麼!這種去過大城市後遇到鄉下好友的嘚瑟口氣給我收斂一點啊混蛋!
克勞迪婭沒好氣地把承諾書塞過去,佩裡斯打開一看,好家夥,大手筆,什麼叫做公主的一半財產和十年俸祿,什麼叫做頂替公主的站場位置保證絕對安全,什麼叫做先兌現一半聖戰後兌現剩下的另一半?以波爾斯利威亞帝國與安斯艾爾王國雙爵位公主之名?
佩裡斯捧著那張承諾書心情複雜,她沒法告訴克勞迪婭這張兩國公主的承諾書根本沒用,畢竟——克勞迪婭啊,你未來會被路德維希狠狠偷家啊!
可克勞迪婭這個讓步也太強了,佩裡斯隻能欲言又止,將拒絕的話吞進肚子裡。
“喂,一半財產可不止你看到的帝國的,還有安斯艾爾那邊,我父王給我留了一大筆,能頂上帝國三年的國家開銷!”
“我沒覺得少……”
“那就是同意了?你看你去戰場絕對沒半點問題!而且你的奴隸契約還沒解,道格拉斯他們可都是要去雪林的,考慮考慮?”
其實也不是不能解?反正現在公爵和德維特好像都打不過她?不過,雖然對自己來說這裡隻是一本書,但對這些人來說都是同胞吧,而且,艾米麗小姐、在廚藝上暴脾氣的龜毛廚師長還有隔壁藥店熱情的跑堂小哥,那些參軍上戰場的人,自己真的忍心直接放手不管嗎?
她彆彆扭扭地說:“我考慮考慮。”
收下承諾書,她在內心瘋狂鄙夷自己——
可惡!為什麼又心軟了!為什麼又!垃圾!佩裡斯垃圾!
今天剛和佩裡斯見完麵的德維特正在家裡無能狂怒。
他在朱利安抽血的時候看到了那本黑魔法書。
托朱利安的福,他邁入了現在這個孤魂野鬼的房間,直直嚇了一大跳,千奇百怪的東西裡他差點裝翻一盤玻璃器皿,然後被佩裡斯用魔法捆在地上動也不能動。
這鬼魂是遮掩也不遮掩了,居然就在他們麵前提起黑魔法!用血做什麼說的一清二楚,還讓朱利安簽了什麼同意書?
朱利安在一旁靜靜坐著看德維特發狂,她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襯托得德維特更像是個小醜。
德維特見她的樣子,情緒愈加崩潰,這個妹妹,這個已經想起所有一切的妹妹陌生又駭人,在那一雙澄澈的淡藍眼睛裡,自己像是退無可退、所有的秘密都被拆穿的醜陋怪物。
“我不會讓她研究那個禁術的,絕對不會!我當然不是舍不得她走,那是黑魔法,她怎麼可以學習黑魔法!她不知道我愛她,這本就很遺憾了,我怎麼能讓她誤入歧途……對,沒錯,我不能讓她學黑魔法……”
“哥哥,你說你愛她,”朱利安明明溫柔得如同神像,卻讓德維特腦後發涼,“可這是你的遺憾,還是佩裡斯的遺憾呢?”
德維特眼眶發紅,歇斯底裡地吼道:“你到底記得什麼?你是不是記得什麼!”
“我該記得什麼呢,哥哥?”朱利安緩緩地起身,依舊是溫柔可人的模樣,“為什麼生氣呢?你從來沒有錯不是嗎?”
“我沒錯!”德維特如每一世那樣怒吼道,“我沒有錯!”
朱利安微笑起來,卻讓德維特汗毛豎立:“你沒錯,你一定要記得,你沒有錯。”
不要認錯啊,卑劣的德維特,如果你認錯了,那這審判,豈不是少了很多趣味?
不能認錯啊,朱利安,如果我認錯了,那麼在那麼多次的人生故事裡,我該怎麼活下去?
漆黑的影子將黑暗填滿整個房間,唯有窗外的驚雷閃電帶來瞬息間的光明,慘白的光把這位聖女的麵容照得陰森可怖,而小公爵如同一個驚遇魔鬼的小偷,滿臉不自知的恐懼。
在樓下。
道格拉斯公爵夜以繼日趕回公爵府,風塵仆仆,雙眼因幾夜沒睡布滿血絲。
“老爺!”威廉姆替他打開門,迎麵接到淋得濕透的鬥篷。
年老的退休騎士猝不及防,一抬眼,他那時時刻刻寬嚴得體的男主人一身泥水地衝上四樓。
信中的一切他已知曉,當知道瑪麗安留下遺書後,本就在回程路上的他目眥欲裂。
十八年了,十八年的分離,他的愛人竟還留下了隻言片語,怎麼不讓他悲喜交加。
迪倫第一次踏入灰塵滿布的禁區,這裡曾是他與瑪麗安的愛巢,如今十幾年沒被打開,儘管魔法陣不會讓陳列舊損,卻也算是和它們久彆重逢。
直奔祈禱室,腳步生風,卷起地麵塵埃。
雷雨閃電中,象牙白的神像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他一把抓住,高舉它,手上雷魔力湧動,電花繞在其上,神像被用力地砸下,破碎聲與驚雷同奏。
公爵蹲下身急切地在碎片裡翻找,絲毫不在乎鋒利的碎片割傷他的手指,血滴滴落,雪白的齏粉中疊著一張發黃的信紙。
迪倫顫抖著伸出手,瞥見手上一抹殷紅,又連忙收回來,手縮在胸口,生怕血滴汙了上去。
眼前一片模糊,他摸了摸臉,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