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迪婭長舒一口氣,佩裡斯卻沒給她放鬆的機會,水簾驟然加厚,裡麵閃動出不知名的生物。
若是人魚見了就知道,那是水母,然而大陸的帝國人並不清楚,隻覺得它恰似雲朵如紗如霧,又如舞女旋轉的裙羅柔美清揚。
克勞迪婭目瞪口呆,艾米麗小姐更是呆若木雞。
不是被美到失神,而是——那是生物,沒人能徒手創造出一個生物。
克勞迪婭很快冷靜下來,因為她想起之前佩裡斯創造植株以及丟給她水果吃的事。
都是創造生物,差彆不大差彆不大……不大個鬼啊!也不是沒有高級木係魔法師創在植物,但這種海域裡的生物那裡是隨手就能做出來的啊!水係魔法師都做不到的好嗎!這哪裡隻是全係法師了啊!
克勞迪婭抹了一把臉,端起酒瓶往自己嘴裡灌,麻痹一下自己的腦細胞,根本找不出理由替這家夥遮掩了。
就這樣吧,放棄了。
“我去了異世界,學了很多東西。”佩裡斯眼睛亮晶晶地向艾米麗說,手上又翻出來一“您彆擔心我,我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還有了朋友,雖說朋友有點傻,她還是個公主哈哈哈,了不起吧!我朋友是公主呢。”
克勞迪婭聞言,抓著酒瓶的手頓了一下,頓完繼續猛灌。
艾米麗不知道該說什麼,抬起手揉了揉佩裡斯腦袋:“嗯。”
“我也不是不回去了。”佩裡斯意氣風發,“我魔法這麼牛,總能想辦法回去的,而且這世界有神,等我厲害了,我就把它抓起來讓它給我變,說不定等我回去隻是您一眨眼呢!”
艾米麗心裡有些酸澀,這孩子構建的人際關係怎麼這麼感人。
前來送酒的麗莎剛從女王那裡解釋回來,就見涼亭裡多了個艾米麗小姐。
“金色魔女小姐,”她走過去微微鞠躬,“艾米莉亞女官喊您過去。”
佩裡斯像是清醒了似的:“您去吧。”
艾米麗手癢地戳了一把戳落的蜀葵,那蜀葵乖順地編成花環,纏在艾米麗小姐的手腕上。
艾米麗依依不舍地離開,佩裡斯坐回原位,側身看著海月水母,月色中,涼亭裡蒙上一層瀲灩的光。
“親愛的克勞迪婭!”她忽然興奮起來,“今夜月色這般好,我們賞月飲酒吧!”
剛喝完一瓶酒的克勞迪婭:?
你是真的沒清醒是吧?是吧?
“來來來,喝酒喝酒!”佩裡斯給克勞迪婭倒酒,“賞月品酒,佳節必備!”
克勞迪婭一口悶。
“感情深不深,就看這一口,來來來,一口悶!”
克勞迪婭又一口悶。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沒有珍饈我們有酒,喝!”
克勞迪婭再一口悶。
新的一杯酒堵在公主唇畔,酒量很不錯的公主按住佩裡斯的手,皮笑肉不笑:“彆光我喝啊,你也喝,都是朋友,你不是說感情都在酒裡嗎?”
佩裡斯大笑:“喝喝喝!”
兩人一杯又一杯,都喝得酩酊大醉,臉上染上酡紅。
佩裡斯拍案而起,向公主與麗莎鞠躬:“接下來,我給大家帶來一首冠古絕今的水調歌頭!”
克勞迪婭兩眼霧蒙蒙地問:“什麼?”
“水調歌頭你都不知道,我給你唱!”佩裡斯掐著蘭花指,甩了甩頭發開始唱,“明月幾時有……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唱得好不好!”
克勞迪婭鼓掌:“好!”
佩裡斯叉腰:“聽懂了嗎!”
克勞迪婭興奮地回答:“沒聽懂!”
佩裡斯手指蒼天轉過身:“很好!我再來一曲!”
晚風吹拂,朱利安在遠處不知看了多久,她最終離去,留給月色一個落寞卻決絕的背影。
除去湖邊被封鎖,朱利安漫步在夜色中的王宮花園,滿月銀盤,微風徐徐,血紅的玫瑰盛放在朦朧的月光中。
一直尋找機會的道格拉斯公爵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女兒:“朱利安,我有話和你說。”
“父親。”朱利安截了對方話頭淡漠地說,“如果是問殺人的事,是我殺的。”
“你要小心伊萊……什麼?”
朱利安笑得溫婉聖潔:“父親,吉爾巴特沒說錯,我殺了人。”
望進那雙淡得幾乎辨不出碧色的眼眸裡,道格拉斯公爵的心如墜冰窟。
站在暗處的安道爾震驚地看向德維特,金發碧眼的小公爵恍若雷擊。
王宮另一頭,太妃宮殿裡靜默無聲,隻有母子二人單獨會麵的房間裡密封著艾琳達爾的訓斥聲。
“誰讓你替朱利安辯駁!吉爾巴特是我們的盟友!”
“可……”
“朱利安不用你出頭照樣沒事,可你讓吉爾巴特的錢全進了伊萊那個家夥的手裡!今天你的行為讓三皇子黨裡不少人都有了意見,現在卡洛塔那邊形勢大好,你從春狩就開始掉鏈子!”
“母親,我……”
“給吉爾巴特伯爵寫道歉信,親自去送賠禮,還有希爾德,他今天很不高興你無視他的事,這些事一旦傳到安斯艾爾你的王儲身份早晚要完蛋,那個國王可不是吃素的!”艾琳達爾來回踱步,她指著路德維希疾言厲色地說,“和朱利安斷乾淨!你能接觸的女人隻有佩裡斯!”
路德維希似是疲憊,他按住眉頭:“不可能,我愛朱利安。”
“路德維希!等你成了國王隨便你怎麼做!但現在不可以,伊萊就是個惡狼!”
“母親,我不在乎這些。”
“你說什麼?”
“我不在乎這個王位。國王不能娶聖女,但有道格拉斯公爵的先例在,隻要我不是國王我就能娶朱利安。”
“你在說什麼鬼話!你為了一個女人居然說你不要王位!”
“和朱利安沒有關係,我本來也沒有能力去……”
“住口!是誰哄騙了你,你怎麼會不要這個王位!你從小就是王儲,你就是為了這個王位誕生的!”太妃殿下的話越來越癲狂,“我養了你十八年,十八年的每一天都在為了王位步步為營!是誰教唆了你!是不是朱利安!”
路德維希忍無可忍:“是你要這個王位不是我!”
啪——
艾琳達爾一個巴掌抽過去,路德維希的臉被打偏。
氣氛凝滯,路德維希紅著眼看她,這張像極了費爾南多的臉上,是憤怒,難以置信,還有無儘的悲哀:“母親,我一直都不想要王位。”
艾琳達爾一僵,手顫抖著伸向前又收回來,她色厲內荏地大聲道:“你必須要!那是你的東西!你怎麼能不要!”
路德維希牙齒都在抖:“那不是我的東西……”
艾琳達爾大吼:“路德維希!你是費爾南多的孩子!你是帝國第一個遠征王的兒子!你怎麼能不要王位!”
路德維希五內俱焚地深呼吸,淚水噙在眼眶裡,嘴上的句子一字一頓:“母親,你眼裡從來沒有我。”
“陛下,所留證據已經解析完成了,有大發現。”
艾米莉亞女官遞來證據。
那日在巫師藏匿地點發現的信紙材料罕見,字跡用墨昂貴,不知道是根本不怕被發現,還是說膽大包天到覺得一定不會被發現,艾琳達爾甚至連字體都沒有換。
那張被拚接複原的信上,寫著:[伊萊以為拿捏了路德維希我就拿他沒有辦法嗎?瑪麗安秘而不宣的預言中,在道格拉斯長大的女兒,將擁有以死亡為代價進而回溯時間的能力。]
“還有克勞迪婭送來的瑪麗安的遺書。”看完證據的卡洛塔將抽屜裡的複製信遞給艾米莉亞,她閉目揉著額角,十分疲憊,“是伊萊,我們之前把他想得太簡單,他一定有大陰謀。艾琳達爾她一向和伊萊離得近,怎麼忽然倒向邪/教?她怎麼……”
許久,卡洛塔怔怔然地問:“艾米莉亞,如果兄長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陛下……”
“沒事,我隻是沒想到這位長嫂會變成這樣。”卡洛塔再次睜開眼時,眼裡隻剩下殺伐果斷,“在暗處盯住艾琳達爾,她想釣魚,我們看看她能釣出來什麼魚。教廷那邊,讓亞曆克斯拿著密信去找埃德加。”
第二天,晨光熹微,佩裡斯在小酒館捂著腦袋醒來,感覺記憶時斷時續,但很明顯,撒酒瘋唱歌的那段並沒消失,喝醉了在花園裡吟詩唱歌的記憶沒有消失,抱著克勞迪婭讓她表演火眼金睛的記憶,更沒有消失。
她捂住臉,羞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