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韋爾奇曾想象過再見到薇拉時的場景。
或許是在他的葬禮上,成為英靈的他空懸在棺材上,傾盆大雨裡,一身黑紗的薇拉執拗地為他扶棺。
或許是在重傷瀕死前,身受重傷的他撫去薇拉的淚滴,血與淚水混雜,他低聲向她囑托韋爾奇家的未來。
又或許是在戰場危急時刻,他仰倒在魔地林中,鮮血在雪地暈開,魔獸上前啃噬他的軀體,天光中他回憶著童年時在他身後喊著哥哥的小姑娘。
總之,不是現在這樣。
這樣先是被紅發的公主鎖在原地,緊接著挨上薇拉一記重拳,最後讓有名的佩裡斯小姐倒吊在空中。
唯一能安慰他的是,在他靠近車廂時,自己小隊的隊員都被擊暈了過去,自己的威嚴並未受損。
“大哥!”薇拉驚叫,她趕緊上前徒手撕開藤蔓,輕手輕腳將安東尼放下來,“怎麼是你!”
“安東尼小侯爵?”克勞迪婭也很驚訝,“你不是和韋爾奇侯爵一起……”
“克勞迪婭殿下,安東尼向您行禮。”安東尼來不及問妹妹頭發的事就先向公主行禮,他臉上已經有了烏青,看上去十分滑稽,“那是錯誤情報。我和父親在不同方向,回來後才知道錯誤戰報已經發出去了。”
安東尼並不是韋爾奇侯爵的親生兒子,而是侯爵在戰場上救下的孤兒,後來因為多年無子,這個孩子就被韋爾奇家領養。
這位養子要比安道爾還要大上兩歲,為人沉穩內斂,性格溫厚。
與外界對養子養女的傳言不符,克勞迪婭表示,比起安道爾,這位小侯爵才是真正的帝國雙星之一,出於敬佩,她並不以姓來稱呼對方。
安東尼小侯爵的眼眶被薇拉一按,戰場上從不喊痛的男人嘴上嘶了一口氣。
薇拉愈加輕手輕腳,她像個調皮搗蛋被發現的小孩子似的愁眉苦臉。
可憐的小表情逗樂了安東尼,他大笑著誇獎她:“你的體術越來越好了啊薇拉,上次見麵你還打不到我呢。”
其實是因為被克勞迪婭定住了身子,但這位兄長並不吝於稱讚自己的妹妹。
薇拉果然高興起來,她自豪地回答:“那當然了!這幾個月我可是一直在認真練習呢!”
佩裡斯看得牙酸,一個響指木魔力糊在安東尼眼睛上,不光治愈了烏青,甚至像是做了個麵部美容套餐。
安東尼恍惚了一下,小侯爵的俊臉終於顯現在人前。
與其煌煌戰績相反,安東尼有一張格外清俊的臉,中短發被捋成浪奔頭,鋒利的眉眼露出來,眼眶深邃,一雙點漆般的黑瞳,鼻梁高鼻長卻有些短,下頜麵窄,便顯得格外年輕,明明是近三十歲的年紀,看上去卻還不到二十似的。
他還在發懵,顯出不符合年紀的少年氣,下一秒神情一變,倒有了軍人的堅毅感:“二位是怎麼來的?”
安東尼掃過地上破破爛爛的馬車,雖說三人是從裡麵出來的,但地上沒有車轍,說是馬車連馬都沒有,總不能是有什麼人綁架了三位少女後把她們在這裡綁到現在吧?
薇拉解釋道:“我們從空中飛過來,用了不到半日的時間。”
“飛過來?”
安東尼將信將疑地看向公主與佩裡斯。
克勞迪婭不屑於解釋,佩裡斯則手指一勾,地上已經破爛的馬車身下繞起一團風,大概意思了意思。
全係魔法師的名號還沒傳到雪林戰區來,安東尼驚訝於佩裡斯這一手魔法:“您是高級魔法師嗎?從王都到這裡的風魔法,可真是大手筆啊。”
安東尼曾見過大主教伊萊揮舞法杖時周身的六大係魔法,隻是每次都耗費不少魔法石,成本十分高昂,他下意識就將佩裡斯的木係魔法與風係魔法想到這上麵去了。
佩裡斯不置可否,薇拉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少女正要開口,就聽到安東尼說:“那請跟我來吧,主教正在道格拉斯家的莊園裡,我正要趕過去商討對埃德加殿下和父親的搜救行動。”
薇拉抓住他的袖子,安東尼低聲道:“還有你的頭發和跑來的事,我晚點問你。”
“不必了。”克勞迪婭開口,“我們直接去搜救王兄與侯爵,不必驚擾主教。”
安東尼先是一驚,卻很快反應過來:“謹遵您的吩咐,”
他看了眼地上橫七豎八的隊友們,又問道:“需要叫醒他們嗎?”
“不必了,很難保證裡麵有沒有背叛者。”克勞迪婭直接把話挑明,“我們到的日子是聖女抵達的後一天。”
安東尼明白了:“天色不早,搜救難度加大,今晚先歇在韋爾奇的營地吧,我替二位做好遮掩。”
佩裡斯不置可否,她抬眼望向佩裡斯,用目光征詢對方的意見。
克勞迪婭答道:“搜救宜早不宜遲,我們有辦法全身而退,倒是小侯爵你要不按照自己的計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