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魯伊再抬眼，眼前的人溫柔笑意不複，懇求著自己給她一個答案。

艾米斯特的眼睛很美，德魯伊一直覺得她的眼睛裡藏著一片湖，但她不確定那湖裡是否有漩渦。

德魯伊斂了眼，回了她個淺淺的笑。

“西班牙有座城池，叫特魯埃爾，那裡曾經的兩個大家族有對兩情相悅的年輕人。正準備結親時，一方家道中落，於是婚約作罷，女孩兒等著意中人重新振興家業來迎娶她，卻在幾年後與另一個貴族締結婚約，婚禮當天，歸來的男孩兒請求曾經的愛人給她一個吻，被拒絕了，於是他自殺，死在女孩麵前。

“第二天，可憐人的葬禮上，那名新娘卻穿著婚紗到來，並接受了昨晚的請求，親吻了他，然後追隨他死去。因為這個淒美的愛情故事，這座城市又叫愛之城。”

對麵的艾米斯特看著德魯伊，眉頭緊皺沒鬆開過，她不知道德魯伊說這個故事想傳達給她什麼，此刻她也來不及在乎。

“彆放任事情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們還有辦法。”

德魯伊看著她的眼，暗自歎了口氣。

“艾米斯特，彆插手這件事。”

“彆讓你的未來被狗屁的家族利益捆綁好不好，你不是最愛自由了嗎，難道願意親手葬送自己的餘生到孤獨至死的境地嗎？”

德魯伊勾起弧度完美的笑容：“彆說笑了，艾米斯特。我們這種人從出生就注定了和利益糾纏不清，前二十年的奢侈享樂總不能不勞而獲啊，想要獲得什麼總要付出代價。”

“那感情呢？”

德魯伊笑得更為輕蔑：“娶了我就掌握了瓜分溫帝尼特家爵位與財產的機會，感情在這些麵前一文不值。”

“德魯伊，你喜歡我，對嗎？”

原本欲蓋彌彰的一切被尖銳的利劍劃破，麵具下那顆破爛的心暴露在空氣中止不住地顫抖。

艾米斯特握著德魯伊的手，眼神堅定溫柔，動動嘴唇，輕而易舉地封死最後一條逃生之路。

“彆騙我，聖誕的禮物就在我的口袋裡。”

德魯伊表情呆滯地看著她，腦子裡許多記憶翻湧沸騰，在那場宴會上主動的親吻，透過手機屏幕的聖誕節燈展，酒窖裡微妙曖昧的氛圍，和許多個夜晚夢魘逃生醒來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人影。

心臟率先敗下陣來，她掙脫艾米斯特的手，卻瞥見門口的人影，很熟悉，定睛看去，德魯伊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從四肢百骸傳來的疼痛一絲一絲抽取著德魯伊腦子裡的理智，心臟像是脹滿的氣球，被人死死揪住，幾乎就要窒息。

德魯伊記得那天，新聞裡播報著他和彆人訂婚的喜訊，他站在台上手裡牽著嬌憨可愛的女孩兒，也是這副自然的神情，像是個機器人，外界明明滅滅的光映在他的眼裡都掀不起一點水花。

傑羅爾德已經走到桌邊，德魯伊轉過頭，不願再和他糾纏，朝艾米斯特的方向邁了一步，腿一軟像被人泄了氣的皮球，手臂重重地撞擊在桌上，咖啡杯被打翻，褐色的液體流的到處都是。

艾米斯特急忙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可德魯伊還是跌了下去。

醒來的時候，西絲莉亞正緊緊拉著她的手，在床邊睡著了。

德魯伊看著上方慢慢滴落的藥水，愣怔出神。

提爾進來打算給西絲莉亞披件衣服的時候，看著已經醒來的德魯伊，和她對視，輕易就讀懂了她的眼神，動作小心地抱起西絲莉亞出了病房，安放在隔壁房間的床上，又回到德魯伊的病床邊。

“我到的時候，西絲莉亞正在和傑羅爾德吵架，單方麵的，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醫生說你沒什麼事，西絲莉亞偏要守著你，把其他人都趕走了。”

提爾平靜地把她睡著的時候所知道的發生的一切告訴她，德魯伊沒什麼反應，依舊看著那點滴出神。

“科琳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床上那個美麗的女孩總算有了一點生氣，她閉了眼，纖細的手還插著針管，撫上眉頭，嘴唇一張一合。

“告訴她我沒事，把她送走。”

驚異於她的決定，卻也依舊照辦了，所幸裡昂的這個未婚妻很好哄，不像病房裡那個，誰的話都不會聽。

提爾一直都知道西絲莉亞是這麼個性子，但被千嬌萬寵長大的小孩大抵都有些讓人無法不覺得可愛的魔力，不然德魯伊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和她做朋友。

“老爺子說，沒他的命令，不許你出院。”

德魯伊偏過頭，看向站在一步之遙，不動如山轉達著命令的人，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怎麼，怕我在訂婚之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