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低照拂眉梢。玉梳雲發潤,不喜上蘭膏。”
這是一句流行江南的梳篦詞句,廣傳民間,幾乎被當做廣告詞。
江東梳篦製作精美,匠人們精益求精,漸漸衍生出不同的材質與種類,時下最名貴的非玉篦子莫屬。
即使是東南將軍南陽,想得到都難,機緣巧合下才好不容易弄來一柄,獨山黑玉雕就的密齒篦子,上有細致的雙雀嬉戲纏枝玉蘭,捧在手裡端詳都能感到一汪涼意,實在是上等佳品。
“所以,這就是你送我篦子的理由?”慕情合上錦盒,歎了口氣,對自己的枕邊人十分無奈。
從古至今都是男子向女子贈送梳篦,哪有男子間相互送的啊?難道……慕情突然有點不爽。
“你拿回去吧,彆把我當成什麼女子的替身,她收的東西我可不敢鳩占鵲巢。”
他把錦盒塞回風信懷裡,躺下翻身,留下個彆扭的背影。
風信迷惑住: “你在說啥啊?”
他把那玉篦取出來:“這篦子我尋了許久,齒密色潤,正好用來梳你的頭發,多實用。我看江南的夫人小姐們都用,應該挺不錯的,想拿回來給你試試。”
他也臥到慕情身後,把玩起愛人細軟如瀑的黑發。
“而且你總是綰馬尾,頭皮扯著不疼嗎?這篦子梳著正好按摩了。”
他還想說點什麼哄哄,就見慕情翻回來,把臉埋進他懷裡,耳朵尖冒紅。
好吧,誰能麵對如此赤誠的真心還不動容啊?即使是心如磐石般堅定的玄真將軍也不行。
“那你要不要替我梳?”慕情悶悶道,呼出的熱氣熨在風信胸口的位置,一直暖到他心底。
風信站在慕情身後,慕情坐在圓凳上,麵前是水凝鏡,在夜明珠下也照得人麵若桃花。
珠光下慕情的長發柔順,看上去得到了細心照料,顯得營養富足,漆黑如雲。
風信屏息,為他的愛人梳發。
篦子從頭頂向下流去,期間細致地掠過頭皮,力道剛剛好,難得平日粗枝大葉的南陽將軍如此細致。
他動作是那樣輕柔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下手重了扯到慕情。
還好沒出大差錯。
慕情凝視著鏡中表情嚴肅,認真為自己梳發的風信,腦內突然記起母親曾說過的女子出嫁的梳發詩。
一梳梳到尾,白發共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母親溫柔的聲音如在耳畔,穴位舒適的按摩讓他昏昏欲睡,慕情輕輕合上眼睛。
夜明珠靜靜亮著,窗外夜鳥踏枝,晚香玉暗暗馥鬱。
風信突然生出一股歲月靜好的恍惚感,重重虛幻與衝動之下,是他想要與眼前人一生一世的決心。
思來想去,風信即使害怕自己說錯話,還是小心但堅定地開口道:
“慕情,我是真心想對你好的……”
慕情沒有回答,隻是報以平穩的呼吸聲,閉著眼好像睡著了一般。
風信於是壯了膽:“我會對你負責的,因為我發現,我陷入了你的一切之中……甚至你陰陽怪氣我,我都不惱了。”
“……你到底會不會說人話。”
慕情實在無語了。
不過這個人還是跟八百年前差不多,麵對他直來直去的。
但慕情心裡早就下了定論,終身大事就在這樣一個安靜祥和的夜晚托付了出去。
而被托付了的、且一定會負責的老南陽本人,還在深切反思自己剛才到底哪句話說錯,惹得慕情不高興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