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有些遲疑:“和謝寧有關?不應該吧……”
謝姣姣連忙一臉委屈,淚眼朦朧:
“娘說不是,那就不是吧。隻是這次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又忍不住想起上次謝寧咒罵我的時候……”
說著,她又啜泣起來:“他說女兒被惡鬼纏身,真是嚇死我了。沒關係,我願意原諒他……”
這一席話真是茶香四溢,活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薑安不由得撇撇嘴,心想那個叫謝寧的人說的沒錯,這謝姣姣的確是被惡鬼纏身了。
可隻有她看得到。
謝夫人的臉色已經漸漸難看起來。
“現在正好薑姑娘在,薑姑娘道行高,不如讓她看看。”
謝姣姣聲音還帶著哭腔,但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
“說不定就能看出,謝寧到底是不是災星了。”
這個主意好,謝夫人也沒問薑安願不願意,連忙點頭吩咐,“把小公子找來。”
一邊的婢女指了指廊後,小聲地說:“小公子……就在那邊呢。”
薑安往那邊一看,那個穿著破舊衣服的少年還孤零零站在那裡,兩人的視線直直撞在一起。
原來他就是謝寧。
謝姣姣身後的婆子走過去,毫不客氣地揪著他過來,像隨手揪來一條狗。
謝寧蹙著好看的眉眼,沒有反抗。
謝姣姣嬌嬌弱弱走到薑安身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
“薑姑娘,你說他是災星就好。若他被趕出去,我賞你百兩黃金,如何啊?”
謝姣姣貼近薑安的耳側,有些嫉妒地看著薑安細膩的肌膚和挺翹的鼻子,咬緊了牙:
“若你說錯話了,我立刻把你養父母都趕出我家莊子。”
薑安挑挑眉。
好,好,好。
敢威脅我?
謝姣姣自覺胸有成竹,大聲說起來,言語像淬了毒的劍:
“我雖然不想說這些,但謝寧可是克死了他的親生父母,那是我的親叔叔親嬸嬸啊……”
薑安心下厭惡,沒理謝姣姣,而是走上前靠近了謝寧。
謝寧眉眼低垂,沉默地站在那裡。
見薑安靠近,他抿起薄唇,卻什麼都沒說。
剛剛離遠看,薑安就覺得他好看。
現在一貼近,他那雙玻璃珠似的雙瞳更顯清亮,眉毛和睫毛都又黑又濃密。
似乎都能聞到他衣服上清新的皂角味。
“幾歲了。”
謝寧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淡淡地說:“十五了。”
薑安笑眯眯地說:“比我小三歲呢。”
這小公子長得太好看,就是身板有些單薄。
薑安覺得有些可惜,伸手拍了拍謝寧的肩膀。
謝寧還沒忘,剛剛就是這隻手,錘裂了一顆大樹。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淡粉色的薄唇緊抿著,輕輕眨了下眼睛,睫毛就像蝴蝶翼一般微微顫動。
薑安發現了這一點,有些戲謔地用拳頭輕輕錘了錘他的肩膀。
謝寧的眼皮又是一顫,額頭青筋微微凸起,漂亮的嘴唇抿得更緊了,像含了一片桃花一般惹人憐愛。
“哈哈哈,他哪裡是什麼災星。”
薑安心情大好地笑起來,回頭對謝夫人說:
“謝家福澤深厚,出不了什麼災星的,夫人放心。”
謝家福澤深厚。
這話謝夫人愛聽極了,連忙讚同地點了點頭。
謝寧目不轉睛地看向她,似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話。
他年紀小又瘦弱,一盯著人看時,那雙黑亮的眼睛就濕漉漉的,像一隻小狗一樣。
薑安輕笑著拍了一下謝寧的頭,一轉頭,毫不意外地迎來謝姣姣陰毒的目光。
薑安嗬嗬一笑,走上前對謝姣姣彆有深意地說:
“小姐,近日可是左腿有些酸痛?”
一邊的謝夫人驚歎:“前兩天我兒確實對我說她左腿酸痛,薑姑娘真是神了。”
謝姣姣不知她有什麼用意,隻能表麵裝的和善,咬牙切齒地應道:“你怎麼知道?看了什麼民間醫書?”
薑安點點頭,眨著那雙又大又認真的眼睛,“小姐附耳過來,我悄悄對小姐說個秘方。”
謝姣姣嗤笑一聲,輕蔑地向前微微探頭:“那你說說看啊。”
薑安走近一步,眼神冰冷,輕輕地用氣聲說:
“你的腿上掛了個鬼嬰,能不酸嗎?”
其實薑安一進謝府就看到了,謝姣姣左腿上扒著個渾身是血的鬼嬰。這鬼嬰小小的,如一隻血湯裡撈出的小猴子。
謝姣姣看著薑安將那雪白細膩的臉龐湊過來,嫣紅的唇一張一合,低語著可怖的話:
“它小小一團,血肉模糊的,一直跟著你,想必是恨極了你。”
“瞧,它還想啃你的血肉呢。”
謝姣姣震驚地瞪大眼睛,心中毛骨悚然,剛要大聲叫喊,就看薑安兩指並攏施術,自己就立刻無法言語,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連忙要揮手反抗,可薑安將一隻手輕輕搭在她肩膀上,謝姣姣就如同背了座大山一般,全身僵硬酸痛,怎麼也動不了。
薑安在耳邊輕輕對她說:
“那縊鬼臨死前,可有幾個月的身孕了,你不知道嗎?”
此話一出,謝姣姣兩眼一白,身子一軟,居然嚇昏過去。
薑安反應極快,一把撈住她後仰的身體,一邊叫起來:
“不過是說要用些蠍子毒蛇入藥,小姐怎麼還嚇昏過去了。”
謝姣姣這一暈,丫鬟婆子亂作一團,謝夫人也連忙心肝心肝的哀聲叫起來。
一行人連忙將謝姣姣抬進屋內,場麵鬨哄哄的,竟將薑安和謝寧兩人忘在了原地。
吵鬨熙攘的人群散開,留下了那個又是孤零零的小孩。
薑安心下不忍。
謝寧也姓謝,這滿屋子,卻沒一個人將他放在眼裡。
薑安看著動也不動的謝寧,心底莫名憐惜起他,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你這孩子,不過小我三歲,怎麼又瘦又矮……”
聽到她的憐惜之語,謝寧低下頭,掩飾自己複雜的神色。
薑安卻以為這小孩傷心了,歎了口氣說:
“他們對你不好,你就每天都吃飽,快快長大長高,離開這裡。”
她輕柔的手掌很溫暖,讓謝寧想起那次偷喝到的熱乎乎的羊奶。
很香,暖暖的,有點淡淡的甜味。
謝寧怔怔抬頭,眼神裡有一絲無措,像第一次被人類愛撫的小狗。
隨後,他攥緊拳頭,似下了什麼決心般,一字一句地說:
“姐姐,你可不可以跟他們說我就是災星。”
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
薑安愣住,疑惑地看向他。
謝寧抬起手,用一隻微涼的手握住薑安的手,虔誠地捧到自己胸前,微微垂下頭:
“可不可以幫幫我,把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