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虞驚喜極了。她欣喜地接過,湊近嗅聞,卻沒聞到香味,隻覺得頭暈目眩。
倒下的最後一刻,她看到書生躲閃的眼神。
*
小虞一覺醒來,自己已經不在都城了。
她隻知道自己被關在一條搖搖晃晃的破船裡,還有許多與她相似年紀的女子在哭。
船裡無光沉悶、氣味難聞,一日三餐能吃飽就不錯了,還要被幾個身上臭烘烘的男人肆意撫摸。反抗就會挨打,如果挨打後重傷不愈,就會被直接扔進大江裡喂魚,死無全屍。
幸虧完璧之身更值錢,她們才能在船上逃過一劫。下了船,她們被運到了南方,與都城相隔萬裡。
此時的小虞,已經呆滯地像一個人偶。
一個在船上經常輕侮她的男人過來,樂嗬嗬地告訴她:她很幸運,是第一個被買走的。
原來是一個富家最近鬨鬼,他們懷疑是死去的大少爺陰魂不散,打算給這位死去的大少爺娶個媳婦,要買個最好看的、家世清白的回去。
小虞麻木地被賣走,被領走,被扔進浴桶裡洗刷,被穿上嫁衣。
她沒有蓋頭,自己捧著公雞,走進了紮滿白花的禮堂。每一朵白花都十分晃眼,又大又圓。
小虞又想起了那一晚,書生袖間的白花芍藥。
她又想起了書生說的話:
情深似海,矢誌不渝。
到底,什麼是真的。
小虞名義上是個夫人,其實過得連奴婢都不如。
等過了幾年,沒再鬨鬼了,那家人一招招手,又將小虞賣了。
小虞被一個屠戶買下來了。
人們都說屠戶克死了第一個老婆,沒人願意將女兒嫁給他。屠戶討不到老婆,隻能買了個女人。也沒有什麼成親儀式,小虞就是他老婆了。
一開始屠戶很怕小虞跑了,就用鐵鏈將小虞鎖在地窖。
長長細細的鎖鏈,封死了小虞出逃的路。
幾個月後,小虞懷孕了。她生下來一個健康的男孩。
屠夫開心極了,竟將小虞四肢上的鎖鏈延長,讓她可以活動的地方更大一點,更方便白天照顧孩子。
可小虞一開始是想掐死這個孩子的。
但是當她的手剛掐在孩子的脖頸上,那個柔軟如麵團的小寶寶爆發出一陣哭聲,哭的悲慘極了。
小虞收回了手,和小寶寶一起嚎哭起來。
小虞模仿著自己娘親的樣子照顧這個小男孩,可她初為人母,又沒人指導,對坐月子照顧寶寶一竅不通,幾乎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折騰下來,頭發也少了,臉也黃了,身子虛弱了許多。
沒過幾年,在陰冷的地窖裡,小虞患病了,很嚴重。
屠夫付不起昂貴的藥錢,就在夜裡給小虞下了點藥。
屠夫抱著寶寶,看著被綁著不能動的小虞,有些愧疚地說:“小虞啊,你給我生了兒子,這很好。可是事到如今……”
小虞的嘴巴被封住了,她沒有將一絲眼神分給屠夫,隻是拚命地想多看看那個寶寶,清瘦的麵龐上滾下顆顆淚珠。
狀似愧疚的屠夫,毫不猶豫地在小虞身上潑了些油,點了一把火。
這樣燒成灰,應該能省下棺材錢吧。
小虞的每一寸肌膚都被火舌吞噬,她變成了一個火人。
火燒的她身上撕心裂肺的痛,可她的嘴被堵著,什麼也喊不出來。
小虞一開始還掙紮兩下,鎖鏈嘩啦啦地響。
後來小虞就不動了,她靜靜地趴在地上,輕輕閉上了眼。
我終於可以離開了。
不過,若是我能化為厲鬼……
強大的怨氣鋪天蓋地翻卷起來,黑暗的天空漸漸泛紅,屠夫驚恐地看著火裡的小虞重新站起,一道鬼影扼上他的喉嚨。
“火將我的皮燒壞了。”
“那你的皮,就給我吧。”
從一個姑娘,變成一隻到處扒皮挖心的惡鬼。
但小虞其實還念著書生說的那句話。
為什麼要在騙她之前,還對自己說那樣的話?為什麼感情不像話本裡那樣?這世間的情誼,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她做鬼後,曾經去找過書生。
小虞掐著他的喉嚨逼問,那書生嚇破了膽,直喊著對不起,卻就是沒回答她的問題。
小虞失望地挖出他的心吞下。
這世上,似乎沒人能回答她的問題。
其實小虞在周府的日子裡,親眼看到了許多。
瀟瀟竹林中,深情款款的周淩會奏琴給葉知晴聽;雨天暖榻上,周淩會寵溺地摟著葉知晴講話本,語氣輕柔……
他甚至以凡人的意誌,抵擋了自己的鬼惑之術,就因為他的癡情。
為什麼?
為什麼自己當初沒有遇見真心的人呢?
小虞的鬼影拚命向周淩的臥房趕去。
她要在被秦姬抓回去之前,再為從前的小虞看一眼,什麼是真。
此時夜已消退,臨近清晨。
小虞來到周淩的臥房窗前,撥開窗前的桃枝,剛要進去,就聽裡麵傳來怪異的吼叫聲。
小虞一愣,細細一聽。
這竟是葉知晴憤怒的聲音。
她用鬼術一看,那緊閉的窗兒後,是一臉瘋狂偏執的葉知晴和昏睡的周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