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維站定幾秒，看見一小顆石子砸在窗玻璃上發出響聲，誰家小孩大半夜不睡覺啊。
他利落地拉開窗戶，低頭一看。
陳何友家的小孩——林汀晚。
看見他露出個頭，林汀晚仰著腦袋用很小的聲音叫他：“你終於聽見了，快下來。”
陳景維沒聽清，也沒動。
林汀晚看他沒有動作，手掌攏在嘴邊，複述一遍：“你、快、下、來。”
還是沒動。
大半夜的，她也不好放開聲叫他，衝他指著手機，然後撥通了對麵的微信電話。
接了，但沒說話。
林汀晚低聲說：“我說你快下來。”
陳景維攥著手機，“有事嗎？”
林汀晚退出來，確保他能在上麵清楚地看到自己手上的東西，舉高說：“我給你煮了麵，快下來吃！”
月光映在泛著油花的麵碗，臥了一個煎蛋的麵，陳景維搖搖頭說：“我不餓，汀晚姐。你要吃夜宵，你自己吃就行了。”
……
她林汀晚看著很像一個11點鐘煮一大碗雞蛋麵當夜宵的人嗎？
好吧，很像。
林汀晚沒跟他計較，童言無忌，童言無忌，開始騙他下來：“這剩的一碗，我煮多了，你快來幫我解決。”
陳景維有些心動，畢竟今天一天什麼也沒吃，最多就是出個房門接杯水喝，這碗麵看著還挺香的。
聽筒裡沒有陳景維的聲音傳來，但林汀晚還是捕捉到一聲極小的吞咽聲，繼續引誘，“這煎蛋邊煎得可焦了，很脆！吸了湯汁咬一口更香了……”
“好。”跟吃的過不去乾嘛，陳景維揣上手機，壓低聲音往樓下去。
看來是餓慘了，端上麵碗，陳景維就胡亂塞了一大口麵，林汀晚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問，隻是在他旁邊坐著，看他把這碗麵吃完。
那是什麼煮多了，是她專門給他煮的。
還特意煎了一個雞蛋，因為她喜歡這樣吃，還給他加了一根火腿腸，被麵蓋住了。
陳景維狼吞虎咽的，不一會兒連湯帶麵全部吃完了。林汀晚從口袋裡扯出一張紙遞給他，“擦擦嘴吧。”
陳景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本來想慢慢吃的，但真的太餓了，所以吃得很粗魯，他接過紙巾擦擦嘴角的油花。
兩人就這樣坐在黃桷樹下，誰也沒說話，周圍安靜得落針可聞，唯獨隻有蛐蛐聲在草叢間此起彼伏地叫著。
林汀晚本來沒想問他，總感覺太戳人傷疤了，但想著陳萬國的囑托，和她也想真的安慰一下他，她開口打破寂靜，“陳景維，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陳景維一愣，抬頭看向她，對上視線時，他又低下頭，搖搖頭。
林汀晚沒逼他，繼續安靜坐著。
原來月光也會把水麵照得波光粼粼的，池塘邊種著的兩棵棗樹的影子也落在水麵上，偶爾有蟲落在水麵上，蕩開一圈一圈的水波紋。
大概過了幾分鐘，在林汀晚都決定換個時間好好開導她，起身準備端碗離開時，旁邊傳來陳景維低低的聲音，“汀晚姐，如果你喜歡的人有了追求的對象，但那個人不是你，你會怎麼辦？”
該死，還真是因為自己昨晚那句話！
林汀晚麵不改色地坐回來，看著遠處幽幽地說：“那我就祝福他呀。但換作是我，我不會讓我喜歡的人有追求的對象的，我會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我喜歡他，我在追求他。”
聽到後麵半段，陳景維有些臉紅，回想起那天，林汀晚就是這樣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她要追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又問：“喜歡一定要表達出來嗎？”
“嗯，”林汀晚轉過頭，看向他，“你不表達彆人怎麼感受到呢？當然這個表達不隻是說口頭上的表達，你也可以用行動表達，哪怕你不說，她也會感覺到的。”
好像也對，從始至終都是自己單方麵對她有好感，也沒有主動表達過，那人家感受不到，可不就有了追求對象嗎？
陳景維反問自己，他似乎想通了一些。
見他盯著自己，林汀晚有些心虛，她彆開眼神，心虛地低頭看地上的石子，一邊說話一邊忍不住地將石子踢遠，“那看你的樣子是‘失戀’了吧？唉，多大個事啊。既然你沒有辦法接觸到她，那你就祝福她，祝福她追到自己喜歡的人。活動認識的那位？”
“嗯。”
更心虛，更愧疚了。
林汀晚繼續開導他，“那看來你喜歡的那位一定是一位很不錯的人，能讓你難過成這樣。”
自己誇自己，還誇這麼過分，林汀晚忍住笑意，雙手往後撐，在他背後躲著，繼續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你根本不喜歡她？隻是習慣了跟她聊天，習慣了跟她傾訴，突然少了這麼一個傾訴對象，所以難過？”
被林汀晚這麼一點，陳景維坐直了身板思考。
他今天一天封在房間裡難過，其實難過更多的是以後會因此聯係少了，那他有問題或者有煩惱向誰說呢？
陳景維之所以習慣向她訴說，就是因為她當時發來的一句話：“你有什麼煩心事也可以跟我說呀！”
再加上不知道對方的學院和姓名，陳景維對她的戒備也放低了，自然而然地習慣了。
見他沒話說，林汀晚主動跟他說：“你以後有什麼煩心事，可以跟我說，。你可以放心，我不會把這些事跟外叔公說的，包括外公外婆！我跟你保證！你看，我也是青大的，你完全可以把我當成她的。”
這算什麼啊，我是我喜歡的弟弟的白月光的替身？
小說都不敢這麼寫吧，林汀晚腹誹，她心虛地摳著自己的手，真是大言不慚啊，這被拒絕了怎麼辦啊……沒臉在舟南村做人了……
誰知道，陳景維再抬起頭時，一臉笑容，語氣輕鬆：“謝謝你汀晚姐。”
月光從側麵打在他臉上，勾勒出他高高的鼻梁，微粉的嘴唇，眼睛也亮亮的，突然心跳漏了一拍。
這小子，怎麼這麼帥……
他知不知道他這個樣子，很容易被人親死啊……
林汀晚扭回頭，輕咳一聲，“啊，不用謝。嗯，嗯，那個，那個，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也早點睡，明天，明天早上，記得來吃早午晚飯，嗯，嗯，我走了。”
陳景維也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好，汀晚姐。”
直到看見林汀晚走進門，兩扇門合上，陳景維才轉身回了屋裡，彆上房門。
他倆都沒有注意到，在林汀晚回去的時候，有一顆小石頭滾著滾著掉進了池塘裡，它砸碎了月光，砸碎了棗樹影，隻有一圈一圈水波紋蕩開，然後水麵回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