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著腰有些累了，林汀晚直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人一動，兩人膝蓋碰膝蓋。

男人體溫高，林汀晚隻覺相觸的皮膚在燒。

林汀晚怕熱，正想開口提醒他，耳機突然播放了一首不合時宜的悲痛情歌，她迅速掏出包裡的手機調歌。

慢半拍的陳景維發現後倏地挪回自己的位置，率先指著耳機線開口解釋：“那個，這個線，這個耳機線，它，它有些短，你剛，就你剛靠過去，容易扯著，扯著我這邊，所以我，隻能往，往你那邊挪。”

林汀晚調到一首心滿意足的歌曲才從手機裡抬起頭，本想看看陳景維聽到這歌的反應，結果對麵眉毛擠在一起，神色慌張。

林汀晚：？

察覺到她是沒注意聽，陳景維又解釋一遍：“耳機線太短，你坐得太過去，我這邊很容易掉，所以我往你那邊挪了一點位置。”

林汀晚扶住自己這邊的耳機，“哦，好。”

臉上浮現出一個“我都懂”的曖昧笑容，陳景維轉過頭，手摩挲著後脖，一呼一吸的熱氣打在前麵的車椅上。

奇怪了，有些熱。

林汀晚看著窗外傻笑，其實他說第一遍的時候，她聽到了的。

逗逗他而已，真容易上當。

不過後麵林汀晚都儘量坐直身體，又或者是悄悄往他那邊傾斜，直到她的淡藍色袖子擦過他白色的T恤短袖。

車上的人越來越多，後排過道也站滿了人。

這時從後門上來一位老婆婆。

老婆婆背了很大的一個竹背簍，從背後看直接蓋過了她，竹背簍的邊緣還纏了幾種顏色的布條，磨得很舊。

老婆婆把竹背簍放在後門下車處的台階上，從脖子上取下拴好的公交卡，遞給旁邊的人，“幫我傳到前麵刷個卡誒，謝謝。”

被氧化成黃色的公交車卡套往前傳去，突然傳來司機的聲音：“老人家，坐公交車還是要帶口罩哈。”

公交卡停在一位高中生的手上。

老人翻翻衣兜，

沒有。

她有些慌了，“馬上馬上，你先不要開師傅，馬上。”

老婆婆抓起蓋在竹背簍上的塑料薄膜，手在一大堆塑料口袋裡亂摸，還是沒有。

司機開始催促她：“坐下一班嘛，老人家。去對麵商店買個口罩再走。”

老婆婆不願意，“我有口罩，馬上。”

可仍是沒有。

周圍站著的乘客也紛紛開始勸老人。

“沒得就算了嘛，老人家，還有下一班。”

“我們也有事誒，老人家。”

……

確認老人沒口罩後，

林汀晚打開自己的包包，從中摘出一個未開封的口罩遞給陳景維，“你讓旁邊人遞給那位婆婆一下。”

陳景維錯愕了一兩秒，乖乖照做，跟旁邊人說：“你好，麻煩把這個遞給那位婆婆。”

口罩落在老婆婆手上，遞給她的中年人囑咐她說：“下次多帶幾個嘛，老人家。還好人家後麵那個妹妹有多的，不然塞，你隻有下車去買了。”

老人朝後張望，人群阻擋了她的視線，她隻好朝後喊了一句：“謝謝你，好妹妹。”

林汀晚回：“沒得事，婆婆。”

後門“呲——砰——”地關上，高中生一掌拍在刷卡機上，響起一道機械女聲：

“滴——老年卡。”

自從在網絡上看到此等事件後，

林汀晚都會在去人群大型流動場所前多備幾個口罩，以防不備之需。

哪怕是沒有背包，隻有衣服褲子上有包，她都會裝一個在兜裡。

陳景維順著耳機線往上移，停在她的側臉上。

原來今天還帶了一對白色的珍珠耳環。

頭發雖然是披發，但兩邊用小皮筋紮了一下。

這幾天的接觸再加上小時候對她的記憶，陳景維對林汀晚的印象可以縮減為四個字：大大咧咧。

林汀晚餘光注意到陳景維看過來，停留時間有些長，她能猜到他想問什麼。

但她想逗逗陳景維。

在陳景維失神之際，她猛地轉回頭撞進陳景維的雙眸，逮著他問：“你在看什麼？看我嗎？”

被當場抓住的陳景維又是直接紅了臉，眼睛眨了又眨，卻憋不出話來。

林汀晚眯著眼看他，像是在追問。

陳景維扶在前車椅背上的手轉而變為抓緊，且力度越來越大，手背上的青筋漸漸凸顯。

林汀晚注意到了。

她笑著呼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理了理自己的裙擺，抻直腿兒，自顧自地說：“你是不是想說，我這麼一個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女孩子，竟然會在這麼一個小的挎包裡放一個口罩占了位置。”

“對吧？”

心思被猜中，陳景維瞳孔微微放大，

側麵回答了她的問題。

林汀晚繼續說：“因為我看到過很多老年人因為不舍得買，或者是不小心丟了口罩而沒辦法乘車的新聞。

最嚴重那段時間，外公他們也是不舍得用口罩，一個口罩總是反反複複用皺了都舍不得丟。

我就在想啊，如果有一天外公他們也遇到這種情況，他們該怎麼辦呢？

所以自那以後，我都會備幾個。”

話說完，陳景維緊跟著點了點頭。

林汀晚被他的樣子弄笑了，她撐著自己麵前的車椅背，上半身湊近他，問他：“是不是覺得我很貼心？

然後，喜歡上我了嗎？”

因為戴著耳機，所以林汀晚都聲音稍微有些大，在嘈雜的外界音下，前排的乘客聽得清清楚楚。

兩個小姑娘轉過身，手捂著嘴，睜大眼睛看著陳景維。

陳景維低下頭，手在眉頭中間摳了摳，“你彆在外麵亂說。”

害羞了，

目的達到了。

林汀晚示意前麵的兩個小妹妹轉回去，“彆看他了，他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