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黃桷樹上棲息的鳥兒嘰嘰喳喳,掛在枝丫上的紅布條輕輕被風撥動,陽光柔和溫暖。
有人圍在陳何友家麻將館那邊,來的人還都背著背簍。
陳康把車直接開進家裡的院壩。
昨晚結束得晚,錯過了末班車,
林汀晚特地打電話讓陳康來接他們,到舟南鎮已經很疲憊了,便在陳康家休息的。
林汀晚下車。
“這是在乾嘛哦,舅舅?”
陳康關好車門,“收黃花。”
舟南村這邊喜種黃花,燙過火鍋的黃花菜口感脆爽,味道鮮香。
舟南村每到黃花成熟之際,村民早晨采摘最新鮮的,而後送到陳何友這邊,按照和商家談好的價格進行“收購”。
進屋。
陳何友在桌子裡側坐著登記,唐惠負責給錢,陳萬國則是負責稱重。
稱過重的黃花倒在鋪了薄膜的地上,成了一座小小的山。
陳何友捏起一個小黃花拿在手上端詳,用指甲掐斷一片花瓣,“三兒,你這個黃花怕是有點老哦。”
送來黃花的男人一身黢黑,人也瘦削得很,他不好意思地撿起背簍裡的一個看了看,回道:“是有點老哈,屋頭事情太多沒顧得上照顧這些。”
“那我隻有按便宜點給你收哦,你沒意見我就寫了哈。”
“沒得沒得。”
接過唐惠遞來的一疊零錢,男人吐了一口唾沫,捏開紙幣反複數了幾次才確認,“謝謝叔兒,我就先走了。”
陳何友:“好。明天早點去摘點新鮮的。”
給完錢,這邊有人負責裝。
新鮮的、品質好的用紅色塑料袋分裝好,稍微差一些的用藍色塑料袋分裝好。
小時候收黃花,全村的人幾乎都會來。
六點半吃完飯就去地裡摘掛著露水的黃花菜,絕不能提前摘,一定得是現摘現賣,不然被空氣氧化的黃花蒂會被誤認為品質差,價錢低。
林汀晚也同現在一般,乖乖坐在陳何友旁邊。
她起得晚,就一個人端著碗吃飯,看陳何友他們三人忙活。
有時候,陳景維也會跑來跟她一起吃飯。
這邊坐不下,唐惠就讓他們倆去小賣部那邊的桌上吃,開電視放《喜羊羊與灰太狼》給他們看。
十五年過去了,
來送黃花的大多都是一些熟悉的麵孔,比林汀晚記憶中的蒼老了太多,來的人也少了很多。
林汀晚問:“舅舅,啷個來的人還是小時候看到的那些人哦?而且這麼早,怎麼就沒人了。”
陳康裝好最後一袋黃花,湊近她低聲說:“年輕人不願意做這個,村裡麵就還有之前老點的願意了。不過你外公帶著稍微年輕點的在種紅李子,就之前給你寄學校的那個。”
這個林汀晚有印象,陳何友給她寄了三斤多的紅李子到學校,讓她和同學們分享,又問她李子好不好吃。
此前家裡都是種的青李子,皮厚還澀,酸溜溜的,林汀晚不喜歡吃,相反她喜歡帶點甜味兒的紅肉李。
隻是無心一句話,陳何友竟還記得。
屋裡人專心算著賬,
好像少了個人,
好像少了個陳景維。
林汀晚回頭去尋,剛還在這裡呢,“陳景維?”
麻將館這邊沒人,去小賣部看看。
一個圓圓的腦袋從旁邊伸出來,林汀晚瞧見陳景維一手揣進褲子口袋,一手抓著手機窩在沙發裡麵看。
聽聲兒是昨晚錄的視頻。
昨晚的陳景維跟塊木頭似的,站他旁邊又不蹦,又不唱,又不拍的。
林汀晚找他拿來手機,給他錄了好幾段視頻。
怕影響他日後重看觀感不好,拍攝的時候林汀晚都安靜地閉上嘴,確保自己的聲音不會錄進去。
帶了差不多一整天的頭箍,陳景維的頭發中間有明顯被壓下去的痕跡,劉海耷拉在額前,與第一次見時的鬢角長長了不少,烏黑的羽睫一掃一掃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得不好,總覺得他有些疲倦。陳康家是三室一廳,隻留得一個房間供他們休息,陳景維自然隻能選擇去睡客廳。
樓外是寬敞的大馬路,玻璃窗不隔音,淩晨路過的大卡車傳來轟隆轟隆的噪聲,許是被吵得沒睡好。
那就彆打擾他了,若他想睡,直接睡就行,現在人少了。
小賣部的門應是他進來時掩上的,林汀晚自覺地帶上中間的門。
包裹還沒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