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 陳景維,生日快樂(下)(1 / 2)

風吹麥浪 冬眠鹿 4537 字 10個月前

陳景維愣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蛋糕。

他四歲生日前一兩個月,陳建軍在鎮上招待所抓到了龔梅。

舟南鎮不大,離村半個多小時的車距,鎮上很多人都是從村裡搬出去的,自然都是些熟人親戚。

早前陳建軍聽說龔梅跟她招待所老板走得近時,陳建軍沒有信,他相信龔梅。

但那天老板提前發了工資還讓工人們早些回家,陳建軍想著去鎮上買點燒臘再接她下班,哪知道在店對麵看見她老板摟著她拐角進了隔壁房間。

招待所總共有六層樓,在當時可算是大規模了,聽說老板還是個外地來的有錢人。

住的人不多,但每天會有那麼一兩個,畢竟幾十塊的房費還包一日三餐。

所裡隻她一人,什麼都乾:換洗被單、清潔房間、做飯、洗碗,所裡隻要有活兒,都是龔梅去做。

陳建軍很冷靜走向拐角的房間,敲門,裡麵傳出了男人的聲音:“敲錯門了。”

他沒說話,繼續敲。

不知道是第幾遍的時候,門從裡開了,陳建軍敲門的手還停滯在空中。麵前的男人上身□□,陳建軍直接略過他往屋裡走,男人一把抓住他,一口北方口音吼道:“你他媽誰啊?敲門敲個不停,開門了又直接往裡麵衝。”

陳建軍一把甩開,很平靜地回答他:“我是龔梅的老公。”

自知理虧,男人沒再問,也不敢阻止。陳建軍繼續往裡走。

眼前是亂得一塌糊塗的床,龔梅正慌慌張張地套衣服。

許是沒來得及,她連胸衣和內褲都沒穿,明晃晃地搭在旁邊沙發上。

陳建軍沒說話,隻是看著她。

龔梅撈過內衣擰成一團往被窩裡塞,說話語速極快:“那個,軍啊。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們什麼也沒發生。就,就是,就我們老板說他會點按摩,我這不是天天,天天在前台坐著腰酸背痛嘛,所以,所以讓他給我試了試,你,你,你彆誤會啊。”

那男人也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是啊大兄弟,我們就是按摩,沒乾彆的事。”

陳建軍很冷靜,一字一句道:“誰家按摩師給人按摩要脫衣服啊?況且他一個大老板,他是為什麼要給你員工按摩啊?”

“龔梅,你真的是撒謊不打草稿,張嘴就來,這套說辭準備了多久啊?”

後麵陳建軍也不知道他倆怎麼回去的,招待所門口圍了好多熟人,個個七嘴八舌的。

那晚他們吵了很久,最後龔梅親口承認了。

結局就是:離婚。

陳建軍也沒想到,她居然連孩子的撫養權都不爭。

也好,他也沒想到把孩子給她。

思來想去,陳建軍決定把孩子送到城裡表哥家。

表哥一家生活條件好,受文化教育水平高,若是把孩子留在老家,恐怕又是個小學畢業的文化水平,陳建軍不希望孩子走自己的老路。

為了能給陳景維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陳建軍選擇去外地打工。孩子寄養在表哥家,每個月隻需按時付生活費就行。

陳建軍一直以為孩子在他們家很幸福,

其實不是。

表哥家有個比陳景維小一歲的男孩子,總是處處與他作對,說陳景維欺負他,偷他東西。

表叔和表叔母當然是偏袒自己的孩子,每次都不聽陳景維解釋,直接上手就打。

一次又一次,陳景維逐漸麻痹,到最後更是無所謂了,隨便打吧,反正也不敢打死他。

一件衣服往往是穿兩三年才換,一雙鞋也是穿到破洞了才給換。更彆提生日蛋糕了,表叔母總說陳建軍打過來的錢不夠,買不起蛋糕給他吃。

但表弟生日會有一個精致的水果蛋糕,年複一年,皆是如此。

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慶生的時候,陳景維隻能躲在房間裡看。

初三時,陳景維以學習吃力為借口搬進學校寢室。

他不知道陳建軍一個月會轉多少錢過來,表叔母給他的生活費隻有500塊。陳景維省吃儉用,有時兩頓並為一頓吃,月末經常是買方便麵回寢室吃。

升高中時,陳建軍才正式辭掉外地工作回來,因為聽工友說這個時間段的孩子精神壓力大,他想著回來陪著他。

父子倆見麵次數屈指可數,現在要生活在一起反倒彆扭,陳建軍租了間房子,可陳景維仍是選擇了住校,陳建軍給他的生活費很多,一個月1500。

陳景維不追求物質上的富足,衣服鞋子便宜好穿就行,零零散散一個月也就花1000左右,省下來的錢鎖進小鐵箱裡。

高一的暑假,陳建軍忙於工地,忘了他的生日。

當晚,陳景維用存的錢給自己買了一個生日蛋糕。那是櫥窗裡最便宜的一個蛋糕,價簽寫著:4寸生日蛋糕,38元。

15歲生日,陳景維第一次吃到生日蛋糕。

這個蛋糕沒有生日帽,沒有生日蠟燭,沒有生日歌。

他挖了一口蛋糕,塑料勺上的金黃蛋糕胚外敷著一層厚厚的奶油,陳景維深呼吸幾次才將蛋糕喂進嘴裡。

膩。

太甜。

不好吃。

陳景維幻想過無數次蛋糕的味道,但吃進嘴裡才發現根本不好吃。他不明白表弟為什麼每年生日都要吃這麼難吃的東西,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這麼難吃的東西期待了一年又一年。

可這個蛋糕花了他38。陳景維還是咬著牙吃完了,一口一口奶油塞滿嘴的時候,眼淚撲簌簌落下,混進奶油裡,一股鹹味兒。

他收拾好垃圾,蛋糕盒扔進垃圾桶那一刻,陳景維輕舒一口氣:這麼難吃的東西,以後再也不吃了。

眼前這個蛋糕像極了15歲那個,但這個看著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