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美以錯愕的目光看著實花,而實花則以茫然的表情回應裡美,沉重的靜默中,裡美說。
“黑田哥哥說你有夢遊症,是這個原因嗎?”
實花感覺自己被一把無形的劍照麵劈開。
當時的她心裡升起如此痛感,而後來,她的身體也並非完好無損。
邁過記憶的斷層,實花努力回憶著這些事情最後的終點——她很快便想起來了,她坐在一輛行駛的車上,醫生在她身邊,他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溫柔笑容,四周充斥著一股嗆人的硝煙味,醫生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實花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美工刀,目標不是醫生。
是她自己。
實花顫抖了一下,劇烈的痛苦令她心生逃避之意,回憶在前,她開始拚命後退,直至掙斷了纏繞的夢境,她緩緩睜開雙眼。
頭痛得仿佛要裂開,實花艱難地撐地爬起,發現自己還在昏迷前的那間房間內,麵前一隻咒靈張著血盆大口,正打算將她吞吃入肚。
實花麵色一滯,下一秒,咒靈被攔腰斬斷,實花手裡攥著太刀,紫色的血液澆下,於刀麵滑落如絲綢。
實花甩了甩刀,她這會才從漫長的回憶中緩過勁來,目光重新聚焦,她試圖尋找昏迷前看見的那個人像。
沒找到,人像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作為咒物,它是被剛剛的咒靈吸收了嗎?不對。實花皺著眉看著眼前下陷的地板,她抬起頭,天花板的破洞內一片漆黑,再怎麼也看不真切。實花心裡掂量了一下,決定放棄搜索其他房間,先上樓去看看。
她直接搬了把椅子,利用術式的便利自破洞處爬了上去,爾後隨地找了兩段破損的木板,重構成木棍後相抵著鑽了一會,火星亮起,很快木棍尖端便升起了火焰。
火焰驅開黑暗,照亮了這間房間,實花驚訝地發現,這裡是個暗室。
構造像走廊,長且窄,估計是為了防止被人發現,牆麵地板材質也與其他房間不同。實花意識到,如果不是那個咒物莫名其妙地砸下來,自己很難發現這裡。
念至此,她打起精神,暗室內擺放著成排的儲物櫃,實花挨個翻了過去——大部分是空的,櫃子裡頭卻沒有多少積灰,顯然已經被提前搬走了。實花翻到很久,這才從一個櫃子底部摸到了一張合影。
合影上是一群穿著白衣服的人,老少皆有,而在他們最前麵坐著幾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最中間那位是福利院院長——實花在任務資料裡見過其照片。院長左手貼著身體,右手則半舉平端著,掌心卻沒有東西,他身邊那位也是一樣的姿勢。實花觀察著那位的臉,隻覺得眼熟,卻著實認不出來。
她有些挫敗地歎了口氣,將照片保存了起來,同時,心中的疑惑也如沸水中的泡沫那般上湧。
神戶明說過,那個吊墜是名為喚神教的產物,雖然他當時解釋喚神教並非邪道,但因為和殺害相原的人產生了聯係,實花對此實際呈保留態度。
這一趟要是沒有發現,回去後要繼續去問他嗎?對方會說真話嗎?照片上那張臉,實花似乎在哪裡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無可奈何之下,她隻好繼續尋找那不知是否存在的證據,暗室越往外越是狹窄,實花後退一步,脊背撞到了另外一個櫃子上,櫃門被撞開了,她回過頭,發現裡頭存放了一本筆記。
那是一本很普通的筆記,封皮幼稚。
2004年1月,院內進福錢300。2004年2月,院內進羊錢2。2004年3月……等等,諸如此類,筆記雜亂附帶塗鴉,酷似小孩子在扮家家酒。可實花越翻,眉頭卻愈發緊鎖不下。
翻到最後,她以不自知的力度攥住這本筆記,四周的黑暗深邃駭人,叫人汗毛倒豎。實花默默收起筆記,暗室內已經沒有其他東西了,她走到儘頭,看見了地板上模糊散儘的符文,以及一麵“牆”邊的腳印。
注意到腳印尚還新鮮,實花心中一緊,她攥著刀走上前,輕輕將耳朵貼在那麵“牆”上。
“……”
似有人聲,實花閉上眼,仔細去聽。
“救命……救命啊……”
聲音虛弱得幾乎要隨風散了,實花一怔,這才推開那麵“牆”走了出去。血腥味迎麵撲來,實花低下頭,一名高中生正捂著自己不斷出血的腹部,見到人,他麵露驚恐。
“你是誰?不要殺我,求你了!”
實花隻當他是被咒靈嚇傻了,抬手用術式幫其止了血,實花揪起對方領子,冷聲問道:“還有其他人嗎?”
高中生這才看清她的臉,呆呆傻傻地答道:“……有。”
“去哪裡了?”
高中生麵露茫然:“我們分開了……”
實花沉默了,高中生努力回想著,艱難地回答道:“我們有六個人……但是慢慢隻剩我一個了,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詛咒的氣息令實花不禁揉了揉鼻子,見高中生著實答不上來,她放棄糾結,轉而將對方拉起來:“能走嗎?”
“我儘力……”
“等會你隻需要往外跑就行。”實花拽著對方來到窗邊,本打算先讓對方離開福利院,但開窗的一瞬間,實花便清楚這個想法並不可行。
窗外一片藍天白雲,仍哪位咒術師來看便知是結界下的環境。倒是高中生看著那片景色,麵露希冀,第一時間就要跳出去。
“那裡不行。”實花拽住他。
“為什麼?”
實花懶得解釋,將對方拽離窗邊。隨著時間流逝,咒靈的生得領域也在完善,很快這裡將形成一個完全封死的結界,如果那樣,隻有祓除咒靈才能有出路。
她得和五夏兩人彙合。
實花如此思考著,被她拉著的高中生的表情滿是疑惑,但又不敢反駁,直到實花將手搭在門把手上時,他才慌亂道:“這個門,彆開!”
用不著他提醒,因為實花早在靠近門時便起了不好的預感。
但她依舊毫不猶豫地推門而出,當門外的場景展現於她麵前時,她的目光凝固了。
門外,是一條普通的走廊,一條條人影懸掛在窗邊,他們穿著不同的衣服,麵朝窗戶,人數之多,像極了許願樹上吊滿紅繩。血水順著蒼白的腳踝滴落,滴答的聲響中,一種更叫人膽寒的氣息升起了。實花沒空猶豫,她抬起手,祓除了從剛剛開始便一直藏在她領口處的,屬於夏油傑的咒靈。
咒靈消散的同一時間,她將高中生往前一拽,自己舉刀回頭,還沒來得及防禦,一張生有八眼且無口鼻的青白麵孔便已突進至她近前,距離……
不足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