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畜！受死吧！”老道嗬斥道，兩手合並，將萬千術法齊齊加注到了他母親的身上，就見他漂亮，溫婉的母親在他的注視下，迅速地幻化成了一朵枯敗的蓮花。

“母親啊！”馮映竹痛呼一聲，無力地跪在了地上。

老道的術法很醇厚，幾乎是片刻就將他的母親煉化了。

看著剛才還在他眼前的母親，此刻連什麼都沒有剩下，馮映竹體內邪惡，悲憤的力量又上了一層樓。

他的父親一身是血，搖搖晃晃，跌跌撞撞地跑了上來，嘴裡還一直喃喃自語：“蓮娘啊，我是青山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再也不要跟你分開了。”他的父親“噗通”一聲跪在了剛才他離開的位置，嚎啕痛哭了起來。

馮映竹看著自己的父親沉浸在無邊痛苦中，也跟著哭泣了起來。他想要伸出手去觸碰一下他的臉頰，想要幫他擦一擦眼角的淚花，然而經驗告訴他，他不可以這樣做，他要仔仔細細地看著，像個看客一樣，看著他的父親到底是如何丟掉性命的。

父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是馮映竹的記憶中沒有的畫麵。

馮映竹的記憶中，父親一直是溫潤如玉，和藹可親的模樣，從來都不曾大聲說過一句話，也從來不曾在他們麵前表現過痛苦，他就像是春天的太陽一樣，時刻都是溫暖的，溫暖著每一個靠近他的人。

“蓮娘，我不怪你，我從來都不曾怪過你。蓮娘，你知道嗎？我一早就遇到你了，我是在你幻化成人形的那個夜晚遇到你的。蓮娘，你知道嗎？我隻是匆匆瞥見了你的一個側臉，就對你念念不忘，廢寢忘食了。”

“如果不是我總是在你修行的地方徘徊，出神，慨歎，你也就不會發現我，也就不會因為好奇我跟你的不同而跟我回了家，也就不會成為了我的妻子，也就不會因為我而亂了自己的修行，也就不會有今天的災難。”

“蓮娘，我對不起你，是我的錯，是我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害了你。”馮映竹的父親說著說著竟然釋懷的笑了起來，“但是我明白，我知道，你也是愛我的對不對？你若是不愛我大可以傷害那些人的性命，對不對？你若是不愛我，大可以吃了我，對不對？你若是真的不愛我，早在生下竹兒的時候就回了妖界，對不對？”

“蓮娘，我永遠永遠都愛你，隻是我說的太遲了。我好希望自己下輩子能成為一隻妖，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再說我們不相配了。或者，你也可以成為人，我每日為你畫眉，是不是也很美好？”

“蓮娘，聽說冥界的路上長了許多株曼珠沙華，它們有花無葉，有葉無花，是不是很神奇？你等等我，我這就同你一起去看看。”馮映竹的父親說著就掏出了藏在腰間的匕首，毫不猶豫將刀尖紮進了他跳動的心口，由著鮮血成滴落下，落在了蓮娘剛剛躺過的地方。

馮映竹心痛到無聲哭泣著，那感覺好似世間萬物都拋棄了他一般，讓他悲傷，無助，孤獨。

恍惚間，畫麵又變了，變成了他最熟悉，最不願意回想，麵對的畫麵。

“。。。。。。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妹妹吧，她還小，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不會記恨你，也不會想要報仇。”幼年的馮映竹披頭散發躺在地上，渾身數不清的傷□□纏在一起，渲染了一身的銀白。

但這不是他最痛的，他最痛的是他沒有藏好他的妹妹，不曉得她能不能活下去。

“你們是妖，就算還小，長大了也會禍亂一方，我身為捉妖師，不會因為你們還小就生出惻隱之心，放過你們。”老道一雙眸子犀利有神，毫無波瀾望著同樣回望他的馮映竹。

“你要麼讓我永世不得超生，否則，我隻要有一絲機會，我都會用來殺你，殺世間的每一個跟你一樣的人類。”馮映竹的眸子刹那就是無儘的邪惡。

老道並未多言，一劍劃下，馮映竹就帶著詭異的笑容倒在了地上。

老道本想補第二劍，但舉起佩劍的右手卻是怎麼都揮舞不下去，此番糾結，他一歎息，就禦劍離開了。

馮映竹詭異地笑著，望著剛才發生的一幕，他的麵上已沒了悲傷，痛苦，取而代之的是勝利的喜悅，因為他清楚地記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了。

他為了活下去，為了找妹妹，為了給雙親報仇，他召喚了惡靈，將靈魂出賣給了他。

出賣了靈魂，還有來世嗎？

顯然是沒有的。

所以他要用無窮的生命，無儘的孤獨，無息的落寞去殺儘世間所有冷漠，不近人情的人，妖。

他要攪亂這沒有溫度，沒有希望的世間。

而他成功了，不是嗎？

馮映竹開始低低地笑了起來，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興奮，越來越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