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宜都郡到南郡馬車要花上兩天左右的時間,中間有一段路途地勢陡峭顛簸,謝蘊帶著三個人隻撿著貴重的貴重的東西收拾輕裝簡行。
此行要快,要在周戌與林氏反應過來之前離開周家村。
周嫻與幫著謝蘊將屋子裡的東西打包裝箱,待看到衣櫃裡那幾件男兒衣服,周嫻鼻子一酸,帶著些哭腔問道:“阿嫂,這些衣服帶嗎?”
這幾件男兒的衣衫周嫻知道是如何來的,謝氏女不善女工,初初嫁給自家阿兄的時候,跟著阿母學針線活兒,勉強做出了兩件裡衣。
裡衣針腳錯亂,尺寸也不太對,彼時好麵子的謝蘊欲悄悄的拆了當做從未做過,卻被周懲發現了。
剛剛新婚,謝蘊不免還有些小女兒心態欲惱羞成怒,想要將這兩件裡衣毀了,但被周懲強行奪了去珍藏放在衣櫃裡頭,隻有與至交好友亦或是逢年過節才舍得穿上身。
謝蘊見周懲喜歡,後來又做了兩件,雖是比頭兩件好些,卻也比不上周母與周嫻的針線活兒之後再沒做過。
這一回北伐雎州救被圍困的謝氏軍,周嫻知道在家阿兄定然舍不得帶上阿嫂做的衣服,如今看著這幾件宛如新的裡衣,往日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仿佛還在眼前,隻阿兄卻回不來了。
謝蘊的目光怔怔看著衣櫃裡麵的幾件被愛護的很好的裡衣,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要看顧著傷心欲絕的周母,又要忙著應付族裡與周家大伯一家,仿佛忘了周懲死了這件事情。
這會兒悲傷才慢慢蔓延至心肺,鑽心的疼,她不敢看那幾件衣服,彆過頭聲音略帶哽咽:“帶著吧。”
帶著吧,這是她與周懲之間留下來的為數不多的念想了。
聽到謝蘊的聲音,周嫻知道她說錯了話勾起了阿嫂的傷心事,一時間不敢動做,還是在一旁的鐘玄聲音打破這彌漫的悲傷,他聲音平靜的:“快收拾,明日就該走了。”
周嫻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將將衣服折好放在箱子最下麵,又去收拾其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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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西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小院子裡頭生出了些響動,謝蘊喚了聲:“阿家?”
剛剛還有響動的院子這會兒卻沒了聲響,外頭沒有傳出來應答,此時鐘玄與周嫻都在屋子裡,外頭除了周母本不該有彆的人。
但若是阿家,聽到旁人喚她定然不會置之不理,難道是林氏又找過來了?謝蘊心中生出擔憂,她放下手中收拾的東西,起身往外去看看怎麼回事。
見她出去,屋子裡的周嫻也不放心的叫了鐘玄一道出去。
待出了堂屋,走到門前,才發現院子裡來了不速之客,周家大伯周勇站在院子裡頭攔住在了周母麵前,他的手上提著一隻綁了腳的老母雞,見到謝蘊他們出來,眼底閃過一絲尷尬。
“弟妹,近日我來是給你們賠罪的,前幾日林氏的做的事情和奇兒的話多有不對,你莫要放在心上,望弟媳大人不記小人過,收下東西莫要再同他們計較。”
他說完,又朝著周母走近幾步,想要將東西強塞在周母的手上。
麵對逼近的周勇,周母被嚇的麵色大變,她連連擺手後退。
剛剛謝蘊幾個人在屋內收拾東西的時候,周母也從屋子裡出來想著將小院子的東西收拾放好,指不定日後還有可能回來小住。
但剛剛出了房門就聽見有人拍小院子的門,她喚了幾聲無人應答,想著周家村都是熟悉的人,猶豫了幾番打開了一個小縫想看看是誰。
卻還不等她看清,院子外頭的周勇便強行從門縫中擠了進來。
周母看清楚來人是誰,下意識的想往謝蘊的身邊逃,卻被身形高大的周勇趕上堵在了院子裡。
周母心中不想原諒林氏與周奇,卻又口拙,不知道如何應對周勇,她低頭囁喏:“我……”
見此,周勇愈發逼近,他眼中帶著愧色,口中卻喋喋道:“我知弟媳心善,就當,就當念及昔年的情分,就寬宏大量這一回吧。”
“阿家與大伯昔年有何情分侄媳不知,但是大伯今日對阿家這般逼迫,定是沒有念著昔日的情分,更是沒有念及在你膝下長大,敬重大伯如父的親侄兒情分。”
謝蘊擋在周母與周勇中間,她迎上周家大伯看似低聲下氣,實則逼迫的姿態。
略微欠了欠身利落反擊:“大伯送來的東西我們受不起,日後隻望大伯母與堂兄能夠好自為之,莫要來找我們麻煩便好。”
她的話不輕不重,雖是表明了不會為難林氏與周奇,卻也未接受周勇的道歉,日後能夠進水不犯河水已然是極限了,再多的不可能了。
周勇腦海裡閃過臨出發來此地之前,林氏的交代與周奇的期盼,是他在那個家那麼多年從未受到過的重視。
明知道此行所行之事卑劣,卻還是被蠱惑著到了此處,待到中間想要反悔了,又不敢回去麵對林氏,隻得厚著臉皮過來碰碰運氣。
此時被謝蘊挑破,隻覺得羞愧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