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陡然變得焦灼起來。又矮又胖的趙舍夾在中間隻覺得自己尤為突兀。
他大氣不敢出,小眼睛滴溜溜左顧右盼,既心疼仙寶,又犯怵陸子方。
這廝,他十分了解。
看似灑脫不羈,其實最為桀驁不馴,是根極其難啃的骨頭。
平日裡仗著自己身後的背景,囂張慣了,明明是個不上正路的浪蕩子,卻總自以為是匡扶正義的遊俠。
恃才傲物,令人生厭。
但可惡的便是,他身後的家族在長安城內極有背景,若不是這樣,趙舍也不會像個縮頭烏龜似的任他奚落。
想到這裡,趙舍麵露難色。
唉,不知道魚玄機到底是打得什麼主意,為何要做這種激怒對方的舉動。
既然都到撕書這一步了,就給他又何妨?
現在書也毀了,人也招惹了。
鬨成這樣,可怎麼收場喲。
嗯?
等一下。
趙舍頓住了,他到底在怕什麼?
若是論背景的話,什麼樣的背景能大的過神仙啊?
趙舍抖起來了,他覺得自己又能行了!
“陸子方,你莫在這裡討人嫌了,是什麼東西跟你有何乾係,速速退開,彆擋著我和魚女冠的路!”
“你再這般不講道理,我們就是毀了這東西,也不給你碰!”
說完這些,他還重重哼了一聲!
生怕陸子方感受不到他的凶狠。
一對二的陸子方同時被兩雙眼睛盯著。
趙舍以為這貨要氣著了。
他暗搓搓想,你最好彆收斂,招來了八聖母,看她老人家怎麼治你。
沒想到,陸子方居然笑了。
“好啊,小娘子卻有幾分氣性。”
他彎起眉眼,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
可說出口的內容卻沒有半分客氣,“可惜我今日當真是無聊的緊了,你又如此有趣,我實在是想看看我若是不讓開,你到底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魚小娘子,你說,這可怎生是好?”
這番不要臉的話聽在同樣不是很要臉的趙舍耳朵裡,都把他氣得夠嗆。
他急忙看向魚玄機,生怕對方被氣出個好歹,自己要去做豬。
魚玄機沒有生氣,她說。
“我若是說,我真的會將這詩冊毀了呢?”
陸子方:“那我便在這裡看著,小娘子且動手吧。”
魚玄機搖頭失笑道:“郎君必然是生在一個龐大的家族,所以才能養成如此肆意的性格吧。”
“不像玄機我呀,出生卑賤,後又為人妾室,如今被休棄後無奈入了道觀,仍舊隻是大人們眼中的玩物。”
“我這樣的人,竟然違背郎君的命令,你一定在想……”
她說到這裡突然捂住嘴做出驚訝的動作,遺漏在外的一雙眸子看上去越發熠熠生輝。
“哎呀,這卑微的小女冠如此拖拖拉拉,定然是對你起了攀附的心思。”
“要不然,是哪裡來的膽子竟然敢做出這等事。”
“郎君,你說呢?”
陸子方環胸站著,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魚女冠當真彆出心裁,你這般將我的想法說出來,子方倒是險些啞口無言了。”
這話便是承認了魚玄機的說法。
他反問道,“所以,女娘這是發現此路不通,所以換了路數?”
“若真是這樣,那我不得不承認,魚女冠確實讓在下印象深刻。”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不如將那物件拿來給我翻閱一番,然後子方便親自駕車,送小女娘回那鹹宜觀,你看如何?”
說到這裡,陸子方甚至向前湊近幾步。
若不是趙舍好大一塊煞風景地擋住他的去路,他怕是已經走到魚玄機身邊,要握一握佳人的柔荑了。
魚玄機沒有露出慌亂的神色。
她鎮定自若地站在那裡,不躲不避。
即便陸子方距離她隻是一伸手的距離,她也隻是抬頭大方的直視對方。
“郎君這番好意,玄機心領了。”
“您說的極是,確實是此路不通,所以想換一條路走。”
“隻不過那條路已經堵住了二十年。”
“我幼時和少年時都曾癡想過彆的去路,最後等來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所以當彆的路出現時,我啞然又慌張,自覺身份低賤不堪匹配,小心翼翼又擔心再度被厭棄……”
陸子方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
不過小娘子們感時花濺淚的樣子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看到魚玄機的神情,他不禁動容地勸慰道:“玄機無須如此,我陸子方沒那麼多規矩,隻要你……”
趙舍翻了個白眼。
魚玄機也像是完全沒聽他說話般的,隻自顧自就說了下去。
“我這樣的人,如此愚鈍又身份卑賤,卻一而再的受到仙人點化。”
“仙人待我至此,甚至為我勞師動眾的教訓趙舍。而我卻連她賜下的寶物都守不住。”
“是以呀,我方才就在想,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不讓仙人對我失望呢?”
陸子方從進門到現在,第一次。
懵了。
他表情怪異,跟著重複道:”仙人?”
“教訓趙舍?”
當事人趙舍心裡苦,但他不敢說。
“對呀,郎君,是仙人呢。”
魚玄機笑得暢快極了。
“真是多虧了你的咄咄相逼,我魚玄機呀,才從那困頓中醒悟過來,才終於想清楚我要如何做才對。”
她嗤笑一聲,似是自嘲。
卻也像是嘲笑陸子方。
“那就是與其執迷於想要為仙人做什麼,不如仔細想想怎麼做才能不墮了師尊的臉麵!”
是呀,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