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電顯示是公司裡的大股東。這個人最近總在質疑她,阻撓公司推進和溫家合作的項目。
趙瑞心眉頭微皺,這人怎麼挑這個時間給她打?她幾次掐斷電話,那人卻有著耗到底的決心,一直撥她的電話。
她不得已接起電話。
那頭的男聲聲音洪亮,氣勢逼人。
虞幼真其實沒太聽清那人說什麼,隻是看見趙瑞心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難看了,變得鐵青。
片刻後,她憤然站起來:“你彆欺人太甚!這個項目不是你一口說不行就可以擱置的,其他股東都很看好——”
對方從容道:“趙女士,請彆急。聽我說,現在反對的股東占比已超過50%。”
“……你說什麼?”
趙瑞心摁住太陽穴,腦子裡嗡鳴作響。
電話聲筒裡,男聲依舊有條不紊地施壓。
趙瑞心卻感覺自己聽不清這人在說什麼了。她最近睡得太少,本就身體不適,此刻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好像被強化到了頂點,心跳得很快,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然後,她眼前驀然一黑。
在徹底合眼前,她看到虞幼真慌亂向她撲來。
——“媽?!”
-
安靜的病房裡。
吊瓶裡的藥液一顆顆地往下落,一滴,兩滴。
虞幼真守在趙瑞心的病床前,聽見窗外雨聲淅淅。
窗外的天已經將將擦黑了,雨還下著。
這雨下了一天。
虞幼真伸手給趙瑞心掖了掖被角,然後坐原位,默默看著趙瑞心。
借著最後一點天光,虞幼真發現趙瑞心竟然生了幾根白發,眼尾的細紋似乎也更深重了。目前整個二房就靠她母親一個人撐著,太辛苦了。
今天趙瑞心暈倒後,曾短暫地醒過來一會兒。
醫生檢查過後,說她現在身體情況很不好,建議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家裡的頂梁柱一個兩個都倒了。
但她卻無能為力。
如果,如果她可以更好,又或者現在躺在床上受苦的人是她,而不是她的家人……
她下意識抱緊懷裡的書包,像在洪水中抱住救命的浮木似的。
她真的很討厭醫院。
再也沒有哪個地方會比醫院更冷了。
明明是盛夏天,卻冷得人直哆嗦。
雨淋濕衣服被空調一吹,冰涼地貼在她身上,似乎正一點一點吸走她體內的氣力和溫度。
喉嚨也像被大團大團的棉花堵住了似的,發不出聲音,很乾很澀。
整個人好像都是恍惚的,疲倦的,感知蒙了一層玻璃紙,變得很遲鈍。
全世界隻有不斷上湧的酸澀是真切存在的。
恍惚中,她隱隱聽見“哢噠”一聲輕響,好像有人推開了門。
虞幼真下意識轉頭向病房門口看去。
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門邊,門外的光亮給他細細密密地勾勒了一層邊。
“幼真?”
虞幼真聽出這熟悉的嗓音,宕機許久的腦子遲緩地轉起來,她慢慢站起身。
“恂之哥。”
溫恂之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圈病房,很暗。
她站在這昏黑的病房裡,離他幾步之遙,卻仿佛被黑暗吞沒了。借著門外的光,他看到她的眼眶還是紅的,鬢發淩亂,肩上披著他的外套,白裙下露出一小截細瘦伶仃的腳踝。
他問:“怎麼不開燈?”
“怕太亮了,媽媽睡不好。”虞幼真回答道。
她的聲音細聲細氣的,很輕,很小心,怕吵醒還在沉睡的趙瑞心。
溫恂之沉默了兩秒,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聲音微頓,又道,“他們還在外麵。”
虞幼真抿了抿唇,心裡清楚這個“他們”指的是鄭家人。剛才趙瑞心暈過去後,場麵變得更加混亂不堪,鄭婉茹虛情假意,試圖渾水摸魚,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她現在人單力薄,需要一個依靠,他們非常樂意效勞。
其實就是想趁亂把她嫁人,好攫取利益。
當然,還不止鄭家人打這個主意。虞家生變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飛速傳遍港城,今天章叔的電話就沒停過,沾親帶故的人紛紛致電關心,關心老爺子,關心她媽媽。
還,特彆關心她。
要不是溫恂之今天正好在場,虞幼真都不知道自己會被這些家夥怎麼圍追堵截,大卸八塊。
如果她今晚回老宅,還得繼續應對大房的人,說不定還有一些借口拜訪她的人。虞幼真不想見到他們,想到就生理性反胃。她說:“我今天不回去了。”她打算在外麵酒店隨便對付一晚。
溫恂之是何許聰明的人,在聽到回答後,頓時猜到她抗拒回去的原因。
“可以不回老宅。”
他轉動著扳指,沉吟片刻,道:“住我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