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真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他的手背有淺淺的青色的經絡微微鼓起,手指冷白且骨節分明,夾著雪茄的動作顯得優雅倜儻。
她其實不喜歡煙味兒,雪茄與之相比,味道還更霸道。
但,神使鬼差地,她搖了頭。
溫恂之笑了一聲,沒說話,卻垂手不再吸了。等雪茄慢慢熄滅後,他才開腔問:“心姨讓你來的?”
她“嗯”了一聲。
他側目看她,半晌,眉梢微抬,忽然道,“生分了。”
她眨眨眼,一時沒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溫恂之揚了揚下巴,示意了一下她手裡拿著的文件:“拿著吧,就當是個小禮物。”
“……”她遲疑道:“這不好吧?”幾十個億的東西,怎麼敢隨意收。
溫恂之的鼻間逸出一聲笑,隨意把玩著手裡的雪茄,像在思忖事情。他的頜麵優美清晰卻鋒利,垂眸斂容時有種難以接近的冷感。過了一會兒,他隨手撣去雪茄的煙灰,重新看向她。
“沒什麼不好的。”
風吹動他的額發,他的神情很淡。她卻莫名緊張起來,喉嚨發緊,隱約感到一股宏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降臨在她身上。
他的眼睫纖長,望向她的眼睛深邃而沉靜,說:“你把它當作納采禮也行。”
虞幼真眼睛猛地睜大,以為自己聽錯了:“納采禮?”
她當然知道納采禮是什麼,納采是古人婚娶的第一環,男方有意與女方結親,會派人帶禮物上門提親,送禮求婚。
他,這是在向她求婚?
他?向她?求婚?
沒搞錯吧?
抓取到這個信息後,虞幼真的腦子好像一瞬間宕機了,過了好久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說話難得磕巴:“你,你的意思是,你和我……”
“聯姻。”
他不緊不慢地將她的話補充完。
“……為什麼?”她細細的眉毛幾乎打成了一個結,“我不是很理解,你,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
她的話沒說完,但是他卻迅速領會了她的意思,他道:“虞家現在亂作一團,你需要強力的支持。而我已到而立之年,還是孑然一身,很多人為此著急,我疲於應對。”
他垂眸看著她,目如點漆:
“對你我而言,協議聯姻是個雙贏的策略。”
虞幼真啞然無言。
確實,這個方法可以迅速解決擺在麵前的難題——和溫恂之聯姻,可以拒絕掉所有心懷不軌的討厭的追求者;溫虞兩家合作可以更緊密;大房那邊……自然不敢隨意欺淩她們母女,她媽媽也可以輕鬆一些。
從理智上分析,百利而無一害,可這卻是她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衝擊太大,虞幼真感覺自己腦子嗡嗡作響,可他看起來卻好整以暇。從始至終,他都是瀟灑落拓的,不像在討論自己婚事,而像是在談判桌上簽訂合作協議。
天台上狂風獵獵,她勉強定定心神,說:“我現在沒法給你一個答複。”
他很理解似的,眼角微微一彎,“我知道。”他指了一下她的脖頸,提醒道:“你頭發亂了。”
虞幼真這才發現,有幾綹長發纏繞住她的脖子,不難受,但是感覺有點奇怪,就像他們現在的氛圍一樣奇怪。她捋順頭發,覺得那文件越發燙手,她把那文件向前遞了遞,“要不,這個還是你先拿著吧。”
他仍是沒接,伸手抵住那份文件,道:“我給出去的東西,從不拿回來。”
她還覺得不妥,“可是這樣……”
溫恂之微笑著喚她:“幼真。”他的聲音很輕,但卻不容置喙,令她一下啞了聲。
他下巴微揚,示意了一下她手中的文件,“以前虞叔叔也幫過我,我現在不過是投桃報李,你不必對此有壓力。”
“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心姨應該還在等你,彆讓她等著急了。”斯文英俊的男人緩慢地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他話音微頓,深深看向她,道:“不過回去後,還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和我聯姻的提議。”
虞幼真抿著唇,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天的談話結束後,她從天台下來,走到門口處時,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他還站在原地,重新點燃了那支雪茄。輕而薄的煙霧再次籠罩住他,就像那天晚上一樣,令人看不真切他的神情。隻是今天風很大,很快吹散掉礙眼的煙霧,露出他那張冷白如玉的麵龐。
兩人的視線撞到一起。
他叼著雪茄,彎著眼對她笑了笑,煙霧從他的唇縫中逸出,又被大風吹散。
電光石火間,虞幼真的腦子裡閃過一個近乎荒謬的猜想——他就像是專門等在這裡的。
等她來找他。